冷硬的口气让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突然降下来。
苏文柏在生意场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接触过,见她面色不悦,缓声解释,“你和你大嫂没有正式见过面,还有心心,我想下次见面可以一起见面。”
听到苏文柏这样说,徐槿一脸色稍缓垂下去的目光有些复杂。
她以为苏文柏找她,无非就是为了苏东耀的事,情绪上头,忘了还有这一层。
低头嚼了一口肉,“好,时间上我都可以。”
她对苏文柏不排斥,对苏文柏的妻子女儿也不会排斥。
不过……
“有什么我需要事先准备么?”
她平时和人来往不多,正式见面什么的更是少之又少。
苏文柏微笑,“寻常在一起见面,吃饭就好。”
午餐后,日光灿灿,阳光明晃晃,路上的行人都跟着变少了些。
临分开之际,苏文柏想到苏东耀,虽然为难,也知道劝阻的话对徐槿一来说未必有用,但他还是决定提一句。
平铺直叙,嗓音有淡淡的无奈,“我知道薛洋找过你。”
徐槿一闻言,眸光微敛,没吭声。
提到薛洋,苏文柏有些头疼。
以薛洋对苏东耀的衷心,很容易把事情弄得复杂。
“我已经转告过他,不会再发生类似争执的事情。”
徐槿一态度淡淡,“那就好。”
四月中旬的风吹过来是微微的暖,风一吹,树影跟着动,空气中传来一阵一阵的花香。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段路。
苏文柏身为苏家的长子,又是两边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人,思虑后徐徐出声,“我知道,你和爸之间有嫌隙。分开这么多年,我并不指望你对爸能够做到原谅,但他好歹是我们的父亲,我希望你们可以不再针锋相对。”
“针锋相对?”
徐槿一无所谓地笑笑,眼神却淡漠。
这个词,不适合用在她和苏东耀身上。
不在乎的人何必要针锋相对。
手臂落在身侧,她眉目精致却总带着散漫和玩味,伸手时无意间掐下路边的一朵花。
粉粉的一小朵,她看着眼熟却叫不出名字。
她的手很好看,暖暖的阳光落在她的手背,增添上一份暖色,和粉色的花相应间更显得她手的精细白皙,很适合拿画笔。
只见她食指和大拇指轻捻,轻易将花瓣从花朵上捻落。
一片接着一片的花瓣落下,原本娇艳的一朵花瞬间在她指间变得光秃秃。
别的女孩子爱花,可惜她没有保留这样的习惯。
落在手中的花瓣,随手被她洒在一旁,飘落在泥土中。
指间一弹,连同光秃秃的细枝,一同落入春天的土壤中。
丝毫不带半分的留恋。
她轻笑间有几分愉悦,唇角的笑容淡淡,笑意却不见底,“我没有想过要和他针锋相对。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也不想让他的事情和我有关联,只要不见面,一切都好说。”
“可,我们终归是一家人。”
落在她身上的阳光都没能融化她眼底的冰冷,她的嗓音微沉,说话时用的是慵懒语调,每个平和的字符串联起来却成了不带感情的一句话,“和你可以是,和没有见过面的嫂子和心心也可以,和他不可能了。”
阳光下,她的眉眼格外清晰,一双漂亮的眼睛却陷入深邃,抬头,下颌上显出清晰流利的线条,她迎着阳光的方向看了一眼,伸手在额前稍稍遮挡,半眯起眼睛,语调凉凉,“他现在有家有妻子有儿子,这些对他来说就够了。再多,就是奢求。”
苏文柏沉默片刻,“我知道,可是爸现在的情况……”
“我知道。”
徐槿一笑着接过了他的话。
通常她的笑容都是勾起一侧的唇角,玩味中带着凉薄和讥讽,再配上她冷淡的眼神,总是给人一种距离感,很难让人接近。
可她此时的笑容看似平和,眼神却颇有深意。
“我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她知道苏东耀现在的情况。
未来的时日漫漫,对于苏东耀来说,却是过一天少一天。
微笑的弧度越来越深,偏偏没让人有任何喜悦,“我更相信,如果不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不会想到我。”
苏文柏:“……”
她不是不知道苏文柏的为难,可和苏东耀相关就是她不能容忍的事。
她笑着,停留在她脸上的笑容很明艳。
美得像一把刀,锋利地刺疼人眼睛,从她口中的话更凉薄,“我不要体谅,不要忍耐,不要委屈,不要成全,更不稀罕什么善良,世界这么大,和我相关的人太少,牵绊太淡,我情愿只做自私又残酷的人。”
“所以……这样的话,以后不用再提了。”
宽容,原谅,她做不到。
也已经不是她生存的标准。
她和苏东耀,各不相关就好。
苏文柏听到她的话,眸光复杂,呼吸不受控停滞。
他真不知道分开的那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他的妹妹变成了这个模样。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听到她淡淡说出来的话,苏文柏只觉得一把尖锐的刀刺进了心脏。
并且,用缓慢的速度,越次越深。
径直地刺到心中最疼的那部分。
苏文柏伸出手臂把人护在身边。
徐槿一肩膀一沉,愣了,下意识地抵触亲近的关系。
可感情的牵引,让她的身体下意识停住没能做出反应。
苏文柏伸手抱了抱她,抬手摸了摸她一侧的发,就像小时候的相处,情绪虽然克制却仍有言不明的晦涩,“涔涔,在哥哥这里,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丫头,哥哥不想听你说这样的话。”
涔涔……
徐槿一晃神,才反应过来苏文柏叫的是她的小名。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别人叫她这个名字。
时间太长,每当想起来总觉得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所有情绪涌上来的时候,她闭上眼睛,长睫轻颤压制了情感。
她声色冷静,“我现在叫徐槿一。”
苏雨涔……那个名字,那个她,早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