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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富贵清流,雅俗人间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过年前后人世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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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过年前后人世百态

严冬腊月,兆辉日日习武背书,自打收了雅俗的古玉韘,兆辉把射术练习的痴魔。这日萧侯爷来校场找儿子,见兆辉骑在马上一弓三箭中三靶心,大赞好。

兆辉见父亲来了,连忙下马到爹面前,萧侯爷对儿子道:“兆辉,你射术的精度已经超过为父,臂力稍显不足,如今你还年轻,待过了加冠年纪,体力会有一个空前的增进,那时候为父大概不是你的对手了。”

兆辉笑笑,没正面接话,而是问:“爹,您怎么这时候来校场?军中事物忙完了么?”

萧侯爷接过儿子身上的弓与牛皮箭囊递给扈从,带着兆辉往回走道:“我听说你最近学文发奋,担心你累着,带你去吃些东西。你以前是好读书,不求甚解,怎么最近背四书背的勤快,是看嵘耀马上要考春闱了,你也想试试科举么?”

兆辉:“爹原来是要问这事儿,大明重武力强国,何况术业有专攻,我自小对科举兴趣不大,但是那些儒生懂的我也要会,他们看重功名利益,我在乎国学经义。”

萧侯爷知道那几本书是兆辉从雅俗那里得的。俩孩子一次吃鹿肉的时候说到了嵘耀,雅俗对科举懂得甚多,还说自己身为女子没机会考,不然也不比嵘耀差了。兆辉闻听,忙从雅俗那里把四书拿一全套回来狠背,其实四书五经家里都有,兆辉打小学过一遍,内容熟悉,其中不少感兴趣的篇章都会背,按说时而温习即可,现在读书更重涉猎广博,最近却啃起书本子,萧侯爷不免问问,兆辉既然如此说,作为父亲便没什么话,就道:“为父让人烤了只羊,咱爷儿俩去吃些酒,暖和暖和。”说完父子二人一起吃肉去了。

京中一些似张夫人这般睿智的当家主母,管家时善于控制奴仆的总数和质量,每过一定年头,会把多余的一批下人恩赏不等的放还良籍,既是对勤恳务业者的奖励,也是对懒散混事者的发落。

忠心一世的老仆能积攒一定资财,还可为儿女争取一个平民自由身,后代出府后能够过上靠自己努力寻求上等人出路的生活,家生子靠父母关系当副主子的也会相应裁剪。而一些懒散混日且口角欺主的,免不了被干净逐出,生计无着,结局堪忧。

另外许多颇通财务之道的家主,善于根据府中钱银收入来把控支出,奴婢的需量和月钱支出算的明细,总会适时根据需要,或上等心腹为个别子女求恩典,或用不着的,或犯了错的,视情况裁断,有发还良籍,有发落庄上,有逐出府去。未必公正分明,却能保证府邸财况良好。

多数不善管家的主子,因不想减了自家的面子排场,更不愿意失去对奴婢的人身控制权,所以把奴才的身契牢牢掌控在手中,不肯降低自身用度,只裁剪奴仆们旧例,既留下管理隐患,更容易拖垮经济。

再过几天就到年下了,这日贾夫人到浩荡府上找秦夫人取些酱菜,秦夫人忙腾出空招待二嫂。

俩妯娌坐在炕上,蓝釉八吉祥开光描金寿字三才碗里沏着松萝茶,贾夫人尝过就对秦夫人说:“我小时候挺喜欢吃肉的,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这几年越发爱吃素,你二哥也是,荤腥渐渐少沾。”

秦夫人笑着道:“现在都有的吃,可是吃不下去,我小时候家里不富裕,但凡针线活都要自己动手,爹的俸禄若没下来,那几日都没肉吃,所以我才学了做腌菜来解馋。小时候我常想,若是家里真有满仓银子,我要天天烧鸡炖膀,日日大鱼大肉。后来嫁到京里跟着婆母见了不少世面,发现那些真正大家的夫人贵人都不怎么爱吃肉,我又想,是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才把大户人家的日子想成一顿都能吃完一头猪的样子,真正的富贵人家其实是不喜欢吃肉的,后来又觉得不对,长平、长安他们这一代从小生活在富贵里,各个无肉不欢,长安打小就喜欢吃鸡腿,每次桌上有鸡,他和长平一人一只腿,长安总嫌吃不够,常常闹着要吃两只,拿鸡翅和长平换,长平又不愿意,只要一吃鸡,俩兄弟话就多,所以我又想,人大约是年纪大了受不得荤腥油腻,才慢慢不怎么能吃肉的。”

贾夫人笑着听完,接着说:“长平长安爱吃鸡腿,是因为你做的好吃,你庄子上的那些鸡鸭都是饭里掺鱼虾喂养大的,哪怕光是白水炖也香半里路,何况你做的好,知道用牛乳去鸡肉腥味,炒菜用铁锅,炖菜用砂罐,公府王府的大厨还没你讲究呢,依我说呀,人就是请我去再大的酒楼里吃饭,也不如在你这里吃顿你亲手做的饭好。”

秦夫人笑的更欢:“二嫂这是提点我呢,今日留二嫂在家吃饭,非得我亲手做才行。”

贾夫人笑着说:“唉!还不是把山珍五谷吃腻了,想吃你做的了呗。”

穷人苦冬寒,富人爱冬暖,若是吃用充足,炭火备够,窝在屋里围炉赏雪的冬天也着实舒坦,只是许多穷人因冬事不齐,或挨饿受冻,或贫病交加。

不少勋爵大户应朝廷号召,今冬减租减利,另一些不善经营的爵户地主则把冬三月超出的开支分摊在庄户头上,本就叫佃农的日子雪上加霜,底下庄头层层盘剥,年底又私自对佃农收了一趟租,直把佃户一年的希望抢的干干净净。

昌邑侯府一位陈庄头靠欺上瞒下积累了万贯家财,因主子加租,年底赚的达不到预期,便披着羊皮大袄,带上十几个人到佃农家中打着主子旗号又挨门挨户的收了一趟租。落后的一姓林加一姓左的跑腿俩见头儿一趟下来,好货拉了几大车,自己什么没得,就走在后面慢慢搜寻,路过一佃户家门口,林跑腿往屋里瞧一眼,见老夫妻怕都已经六十好几,唯一的女儿才十来岁,知道是一家不敢说话的,家徒四壁也没东西,正要走。后面左跑腿也伸头进来,瞧见那丫头长有几分清秀,又往四下仔细瞧瞧,发现灶顶上还藏了一盆面,忙指给林跑腿看,说:“你看那面做的白,咱们端回去。”

林跑腿一听忙上前端走,准备晚上吃。

老母亲和女儿先后跑来磕头苦求把这最后一点活命的东西留给自家,不然真活不过年三十。

左跑腿见状立刻进来对女孩头上狠命打了一拳头,打的女孩晕垂半日抬不起头,接着满口喝骂:“收租这样的大事也是你这黄毛丫头能上前的,不是瞧你能卖个几两银子,老子一脚踹的你淌浆,这俩老不死的还欠了上头好几石租子,不是我们帮着说好话,连你这骚丫头都马上收走,再敢多一句嘴,我把这老头老太婆捆了交衙门里,几石租子少说也值几十大棍。”直把一家三口骂的乖乖不敢作声。

左林二人端着面满意离开,叫上八九个人,一大锅煮了没吃完,剩下的也懒收拾,就倒一旁喂了狗。

殷夫人、沈夫人等一些官员夫人都捐银子在城门口或城外几处设了多日粥厂,各自娘家亲戚,婆家妯娌也随了不少份子,因此还派了几日汤面。许多穷人闻讯携家带口几十里赶来讨些吃的,如此也帮助不少穷人缓过了寒冷的冬天。

一群被雇来干活的小年轻日日舍粥施善,也记下了不少人脸,舍汤面的头一日,竟发现好些穿裹不差的面生汉子,仗着面恶样凶插队三五次来蹭吃,着实气愤,为怕丢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差事,为此数人上前指责推骂,却也赶不走那些泼皮光棍。第二日施汤面,一人特意牵来家中黄狗帮忙维持秩序,倒是安稳了两日。可恨那些泼皮见吃不上面,就七八聚在一起,趁派面的一群小伙傍晚忙着收袋收锅,累到精疲力竭之时,暗暗上前偷人家的狗摔的惨叫不止,被发现后就改成明抢,最后硬是用棒打断黄狗脊梁给拖走了,带狗来的人几乎当场气死。报了官后,衙差抓到几个泼皮,得知狗子已经被吃,泼皮反倒赖是因为狗出来乱咬人才打死的狗,一通扯皮吵闹,善恶势均力敌,最后就不了了之。

无论这一年怎样,等到大年三十,千家万户都在一片烟花爆竹声中过了一个热闹年。三十是鬼收债的日子,所以这天不会有讨债的,再穷的人也知道藏点食物避开大庄头二庄头,三十晚上吃顿稍微好点的,期盼明年有个好开始。真一点没有肯定饿死了,见别家穷的真就剩几口粥汤,却还有个闺女可以为自己傻儿子打算,也知道给一把,帮一些。

乐群伯府一心善的谭庄头,听下面汇报佃户年三十情况,先前一个个抱着自己腿哭惨,这天还是家家不愁几根木柴,几碗面饺,笑着说:“这些人都是嘴上说的狠,还不是个个留了底子,总有咱们挖不到的,我也不担心了,都是群会藏东藏西的,爷我扪心自问也待他们不错,今年就这样吧。”

飞飞因母亲被禁足,气的不理父亲。滕侯爷坚决不松口,只让家戏班来表演逗女儿开心,如此来回赌气,到年底才算没过去。因在坻早前就约了姐妹们年后去隆丰伯府玩,俗慕娇舟芍皙瑶宓都去,飞飞自也不能落下。早起对镜晨妆,穿上一身光鲜亮丽的鸾章锦海狸皮袄,梳了高高的云鬟,簪一支金镶珠玉蝶恋花长钗,第一层钗柄分出三股,第二层钗颈蝴蝶嵌红宝石一颗,第三层钗头为一块杯口大的黄玉雕牡丹,钗顶镶拇指大的长珍珠一枚,整支发钗造型新颖,玉色细腻。点完胭脂,放下手中的白玛瑙蹲式鹅形如意盒,又细赏起水葱般的长指甲,已经养了一寸有余。

彩虹取来一件碧丽辉煌的遍地金孔雀鸟羽彩织开屏纹披风为飞飞系上,里子是天马皮拼缀,格外奢华饱暖。

马夫驱车多半个时辰才到隆丰伯府。进了繁祉院主屋看人都到齐了,众人聚在明间捧茶吃着,皆穿过年新做的锦衣皮裘,人人妆锦灿烂,春色裹身。这样的场合,雅俗总显得那般鹤立鸡群,明明立于边侧,却呈众星所捧之势,头上的七尾正凤和身上的天下乐灯笼锦面雪貂皮袄格外光芒四射,其次是娇儿的八宝龟纹锦青貂袄,雅慕的连珠兽纹锦银鼠袄,皆是万里挑一的精致。

飞飞一双翦水秋瞳扫过众人,只剩下这些景色。舟儿率先夸道:“飞飞穿的真漂亮呀!你们四美终于聚齐了。”

众人顺着舟儿的话看向飞飞,纷纷夸披风好看,飞飞也笑盈盈的点头回应众人,顺手向后掀去披风,露出一身织金细密的绛色鸾章纹大袄,自信妖娆的走来人前。

东道主在坻忙迎去挽飞飞过来吃茶,心里却暗夸舟儿会说人爱听的,论美貌舟儿不输飞飞,却这么大方“让贤”,一句话叫飞飞这不省心的少甩多少脸色。

繁祉院相对阔敞,聚齐后,众人都往最暖和的东梢间说话。一张大炕占了半间地,小姑娘们也不客气,集体脱鞋上炕,背墙而坐,个个宛如主人一般。尔昌尔炽把西次间床炕上的卷几靠枕都搬过来拼一起才够用,仙瑶坐好了感叹道:“这个炕是真的大,真暖和。”其余的嘴都说是呀是呀。

宜室宜家端来六个捧盒,两个攒盒,摆上满桌果子,又送上茶。

仙瑶见桌上有两碟儿错八刀切块的饺子皮虾馅腊肠,正是聚芳斋新出的美食,忙拿筷吞一大个,吃完痛夸不错。众人都喜欢仙瑶这么爱吃爱笑的随意性子,瞬间跟着吃喝谈笑,热闹起来。

沉宓坐在雅俗近旁,见雅俗、雅慕、娇儿三个都和自己一样戴着七尾正凤,雅慕那支七尾凤点翠绚丽,珠宝璀璨,工艺最精细,娇儿和雅俗都是金光闪闪的赤足金,忍不住仔细瞧瞧雅俗头上那个,七条凤尾如掌指大开,末端各嵌一颗硕大的南珠,背上是鸽子蛋大的鸦青宝石,飞展的双翅雕金点翠,流光其羽,凤口衔着两颗南洋大金珠镶串成的葫芦状坠子,光闪闪挂在额前,比娇儿戴那个赤金明珠衔红宝的明显贵重不少。对此之下,自己这个金羽银翎红珐琅的便落后了,所以笑道:“雅俗,看你的凤钗很大气呢!”

雅俗微微一笑,并不答话。雅慕笑看姐姐,满脸与有荣焉。众人也都主意到了,便纷纷聊起首饰。

仙瑶今日戴了观音兜来,只戴了支一点油金簪子,见这群妹妹各个满头金光珠闪,便直言道:“沉宓,你倒把我说想起来了,像你们家过年戴首饰有什么规矩么?瞧四位国公府千金戴的都是七尾正凤,你们也都戴的是凤钗,我不懂这些,不知道有没有讲法。”

飞飞忙道:“雅慕又不是国公千金。”

在坻忙对仙瑶笑道:“没有没有,纯属凑巧,咱们又不是封诰之身,哪有什么头面规矩,我就知道你最得意你这把好头发,总不肯戴钗环掩盖了,故意说人家首饰,就为了显摆你的好头发。”边说边摸摸仙瑶扎在背后比胳膊还粗的一大把乌油长发。

一句话惹得人都论起仙瑶的好头发,竟如此浓密,乌的像墨染的一样。仙瑶亦颇有些得意,问及养发技巧,竟然没有,就是天生的。

因飞飞说起过年情景,如今在京中豪门富户中兴起置名班,建名园的风气。众人便又纷纷说起各自知道的好戏。

雅慕道:“当下京中最兴就是富春楼和同喜班的戏,我家这几日把这两班各请来府上唱了一日,不只我和哥哥们看了觉得好,难得我爹爹坐听半日戏也不舍得离开。”

舟儿笑道:“两个最有名的戏班子都被你家传了去,我们还没有听呢!”

飞飞不满雅慕总喜欢炫耀她那有权有势的爹,虽然家大业大,还不是连班戏都置不起,只能挑外头的传来,就说:“左不过早晚几日,都能听上。像我爹爹平素爱听戏,却嫌外头传的戏字腔不正,想听正宗的昆山腔,也必得是出自姑苏本地人之口的吴侬软语,唱来水磨腔才好听,所以便在府上置一班优伶,方便平日听戏,从去年下姑苏采买教习女伶,到后来置办道具行头,前前后后共花费三四万两银子方才凑齐十二优伶,过年听了几场,还算勉强入得眼。”

雅慕听飞飞说话总含两分阴阳怪气,刚刚不说沉宓,偏扯自己,暗暗生怒。

仙瑶惊道:“三四万两!怎么要这么多银子?”

舟儿笑问:“那你觉得值多少?”

仙瑶:“买个伶俐的丫头不过十几二十两银子,十二优伶把戏服道具都算上,千儿八百两也够了。”

飞飞一哂。舟儿委婉解释:“若只为个喉咙口齿倒也够了,不过侯门府戏可大有讲究,除了像飞飞说的戏子腔音,道具行头的花费也是重头戏,据我知道的,竟有大户人家专门为一部戏定制一全套的行头道具,论花费更是万金不惜。”

娇儿一手端着碟子,托一块蜜糖莲子糕,另手拿小银勺吃着,听闻几人的话,见仙瑶还有疑惑,就停口说:“置戏班不光是采买优伶,乐器行头的花费才是大开销,我家的家伶里有几个技艺超群的,各自都有拿手好戏,前年为了配那些好戏所置办的戏服道具总共就花费两万多两银子,譬如表演《牡丹亭》的十二花神,单戏中十二花神的戏服就花费不下三千两,件件出了奇的好看,还有一顶珍珠头冠花费了两千两,不过像我家那样的小班还算普通的,总共只有十二伶,不算角色齐全,不比有些人家的家戏动辄好几十人,讲究梨园色目齐备,那才是大开销。”

沉宓:“你家的府戏是顶难得的了,单我知道其中的名伶就有五六个,普通戏班里有一二个技艺高超的伶人便能带红整个戏班,你家那样的府戏,论人数,论技艺,都是顶尖的班子。”

娇儿:“我家那些优伶论技艺也不算如何,毕竟年纪都小,比不得有经年功底的大班,只算矮子头上选将军,相对好些,一个个还算心思伶俐,各支戏曲样样来得,有时若表演音乐戏,添上我家府乐的助演,那还算讲究。”

雅俗疑问:“你家的府乐我听过,怎么助演?”

娇儿转头解释:“戏中若有奏乐的情景,都会让府乐加入现奏,这样戏景交融,表演也成真的。”

雅俗惊叹:“这竟能想得到,的确高雅难得。”

娇儿听闻这话,觉得雅俗真是个知音,心里很得意。在坻和雅慕亦觉得颇有意思,都在趣味上。飞飞见娇儿这么抢风头,心下便有不愉。

仙瑶惊叹:“听这么说,这家庭戏班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起的,娇儿家的府戏应该是京城最好的吧!”

娇儿忙道:“不算,只是普通的,你不知道有些王公贵府的家戏可了不得,光采办道具就能花费十几万两,为求一名伶动辄千金不惜,平日搭台唱戏更是讲究,戏中的大场景道具样样复制实景,有的戏台子就直接搭在真景里头,所以才有了置名班还要建名园的讲究。”

众人纷纷惊叹。

雅慕又接道:“方才像舟儿说的有大户人家专门为一部戏定制一全套的行头道具,这在京中很多。临安侯府就有个三十六人的大戏班,而且只用来演一部戏,因为冯侯爷酷爱《三国演义》,所以特意为书本子置了个大班子,专门用来表演《三国》,戏中大场景居多,用到的道具、行头、戏台子样样精配,据说看过的没有不称赞好看的。”

皙妍听的目瞪口呆,之前羡慕过在坻家有一班十个人的小戏,想听戏随传随到,又听长辈夸过在坻博古通今,连戏文也信手拈来,便向爹娘提过,爹娘答应办戏又没办,此时忍不住说:“过年我家里请了一班当红大戏唱了一日,照例赏了六十两银子,稍微好些的戏班唱一日也需赏钱四十贯,你们可还知道这京中谁家有顶尖大戏的?”说完看着雅俗娇儿。

雅俗:“这个我不清楚,我家没有戏班,据我知道有戏的几个公府侯府,有十七八个人到五六个人不等的班,高国公府有个顶好的九燕班,很有名气的,你可以问问沉宓。”

皙妍又向沉宓道:“我忘了去年高太君寿辰在国公府听过戏,沉宓,你家的戏班有哪些好特色,教给我知道呗。”

沉宓淡淡一笑,自家府戏是极好,可那十五个优伶是为大姐姐当年封贵妃所采办的,伶人年纪渐大,不像现在普通人家都流行养十来岁的小戏子,喜欢拿妙龄戏子互相攀比。况且家中只有几个长辈爱戏懂戏,自己却不喜欢,平常也不大怎么听,此时就道:“这个叫我怎么说呢,戏我虽常听,却谈不上懂,家里的戏班都是供伯父伯母们平常听着解闷儿的,总是那一班听多了也腻味,偶尔还请外面戏班来府里唱几出新鲜的,去年我祖母寿辰就是从外面请的戏,不是府里的。”

雅慕笑道:“我听闻你家的家伶个个都是戏腔极好的名伶,其中有九个是出了名的梨园翘楚,比外头大班里的名角还好,所以唤作九燕班,这可不是寻常家伶跟教习学几年能比的。不过像你说的,天天听戏也不能总听哪一班,若是偶尔听听还不如拣外面当红的班子传来好,我家里听戏的机会少,也就逢时过节需要,真置办个戏班也没多少作用。”

“我就想知道像娇儿说的家戏动辄好几十人,梨园色目备列是怎样的,在京城谁家的戏班是最好的?”皙妍疑惑这个问题。

雅慕接着解释:“不知你说这戏班好有什么讲究?若是指人多呢,临安侯府的三国班便很不错,若是指班里有名伶呢,那必推保国公府的九燕班,还有隆庆公主府的戏台道具是出了名的奢侈。京中有戏的人家不少,大多都是十几人以内的班子,那些梨园色目备列的家戏未必只是用来听曲表演,有的也用来装点门面,彰显财力。伶人隶属乐籍,子孙后代身份承袭不改,所以班子人数是按小户人口来算的,通常五六个,一般同时上台的不会超过五个,连同操乐伴奏都算上,十二伶人怎么也演全了。寻常听小戏用不了那么多,五六个就够了,十二人的班子已经算不错了。倘或有讲究的人家需要看大戏,多养几班优伶,有四五十人也不值得称奇。”

众人听雅慕这么一说都懂了。

皙妍忽道:“雅俗,你居然不懂戏!”雅俗无言以对。

芍贞忙说:“我外公家都喜欢听戏,誉龄侯府一年到头大大小小的节庆宴席,单有戏的日子就好几十天,不过我外公家不置家戏,通常选有名的大班包戏个一年半年,最多费八百上千银子就足够了,等听腻了,或觉得这班唱的不好,还能换个新班子。”

皙妍:“咦!包一年半年只要八百上千,那我家里唱了一日怎么就花了五十多两银子,虽说唱的很好,这算起来也太贵了。”

芍贞:“你家里请的是名班大戏,又是年节期间,可不得贵些,换作平时三五日一场,包年的话千八百两也够了。”

舟儿笑说:“包戏未必天天听,同样戏班子也未必天天有机会表演,他们演一日可不得管够半个月使用,若是被包了话就不愁月供,自然不必收那么多了。”

皙妍点头懂了。

仙瑶把手中金黄的蜂蜜豆粉糕吃完,喝口茶,这才开口:“戏班收多收少都是为了谋生,不过红了可就不一样,若是名班名伶可不愁表演,随便演一场得的赏钱都足够戏班子吃半年的,还会引来富家纨绔趋之若鹜,据我所知,京里养戏子的人家还不少,不少大户人家都有那么几个小戏子供主家玩乐,若是技艺好,模样好,一个戏子就千金难买。”

一众人都竖着耳朵听,独在坻忍不了仙瑶的俗,估计后面的话荤素不忌,就说:“你刚刚连办个戏班要花多少钱都不知道,这会子怎么像是比谁都懂?”又向左右道:“戏子沦属贱籍,从来不可入仕途,不能进家谱,包括他们的后代都会因祖上贱籍的缘故,许多正经行当也不能再做了。况且一般显贵大家的家主主母就没有不繁忙的,少有时间听戏,既用不上,何必花大把使费供着大戏班在家,若和优伶整日玩乐一起,传出去可不好,赏戏品酒是风雅事,跟优伶混在一处断断使不得。”

在坻素有威信,众人连忙赞对对对。

仙瑶却不上道,接着说:“在坻说的真对,今日不听你们说我还不知道,我爹爹有几个同僚家里都是有戏的,只没想居然那般破费,对外却说便宜声戏不堪入耳。”

舟儿怕仙瑶乱议论官员贪污受贿,忙笑止道:“或许普通人家的小戏没什么讲究,你见那动辄破费上万的家戏,必有非同寻常的道具名伶,若是办个只为简单听唱的,千八百两银子足够了,置戏和买酒一样,又没有门第限制,多花费几个钱便能装点一番门面。”

仙瑶一旦打开话匣子,瘾就很大,况且内容丰富,任意开个口,总能无限发挥。在坻舟儿左挡右挡,仙瑶就左突右冲,接着又说:“话虽如此,不过有些纨绔买来戏子并非为了赏戏,就是为了厮混的,寻常吃饭都要听几句助兴,听到兴头妙处竟然跟着唱,我虽没见过,都觉得这是不务正经之人所为,我就知道有几个世家公子不只是懂戏的,竟是会串戏的……”

一众不懂意思的又竖起耳朵听,在坻舟儿彻底落败。

仙瑶知道的八卦不少,像什么周家少爷爱串美女遭人调戏,吴家姑娘迷恋戏子被族长动刑,郑家太爷七十多了还满天下寻找年轻新戏,王家太奶品起戏来吊打一众夫人,等其把知道的关于戏子的趣事韵事说过瘾了,众人那叫一个大开眼界,落了桌上数堆瓜子壳。

随后在坻下炕,为众人演奏筝曲《春江花月夜》,飞飞高髻大袄伴舞。小姑娘们窝在炕上静静欣赏聆听,独雅慕拈起茶盏叼一口茶,满心盼着飞飞摔一大跤。

中午外头抬进来大提盒与炭火锅准备摆饭,一群小千金都不饿,更不想下炕。在坻素来体贴人意,命把大圆桌抬梢间,贴炕摆放,撤了炕桌,就坐在炕边吃饭。坻舟俗娇贞慕下了炕,如此十个女孩才好团圆坐开,吃饭也热闹。

难得吃米浆火锅,汤底用泡发的米磨成浆加入各色干果熬制成素汤,两边摆满切块的大鸡、猪肉和猪内脏,几盘鲜菜,地下两个炭炉烘腿。

众人看汤底如此有趣,纷纷起筷吃上。仙瑶烫几块猪腰子吃了,赞道:“这肉嫩,用米浆烫肉不容易老,这汤底果真不错,素日吃的锅子都是肉汤调的,很容易觉得腻。”

在坻见仙瑶品评精准,便笑道:“喜欢就多吃些,我这些日真把荤腥吃腻了,天冷,顿顿又离不开锅子,便用上这样的素汤底。”

舟儿道:“你们是懂饮食的,我近日也吃不下荤菜,反而觉得青菜豆腐不错。”

飞飞也说:“顿顿饭都上锅子,我吃菜也就那样,唯独吃不下饭食。”

沉宓道:“我吃完菜也吃不下饭,所以总备些粥吃。”

皙妍笑道:“这倒不错,今日可有粥么?”

在坻忙道:“有,备了紫米鸡肉粥。”

众人都道这粥好,方又痛吃起来。

一众说尽兴了,傍晚方散。此时外面天色已然不早,户外雪大,街上人踪绝迹,从隆丰府回去的路上,皙妍带着小早、小晚坐在前面的马车里,两位嬷嬷坐后面的马车。

小早瘦小机灵,小晚肉胖憨厚,都是会讨皙妍开心的,所以皙妍出门只带这二人,主仆静静无话,渐渐犯困。

车外御者为人憨厚,小名二傻子,因驾车颇稳当,常被派给主子们御车。今日御车本就很冷,待马车拐过弯道,行至僻静街巷,风才小了些,突然迎面来了个人看着二傻子,二傻子还当是熟人,因风雪遮眼,便放慢马车速度与该人对视,谁料近了一看,却是个疯子。傻子嘴里连骂晦气,准备快速离开,怎知疯子犯病只在一瞬间,突然发疯嚎叫起来,一下子蹿上车,揪住二傻子,要扒二傻子衣服。傻子双手缩在袖子里,来不及反应,都没出手就落了下风,也吓得疯叫起来,接着与疯子一同摔下马车,滚落雪地里。周围六七个跟车的护卫本还当疯子与“傻子”是熟人,所以俩人靠近时才没阻止,此时见是闹剧,连忙上前解救,哪知疯子没疯之前怕是个武功高强的,如今疯了都不大感觉出冷热,简直是金刚不坏之身。一阵混打,除了疯子,余者皆在地上横七竖八,连后车上一个胆小驱车的都不曾漏掉。

马儿没了御者,也不跑,只在原地甩头跺脚。皙妍与小早、小晚听见外面打斗声响,不知何事,忙扒开帘子,透过雕花木窗往外看,三人瞬间吓得瑟瑟发抖。后车上两位嬷嬷本来睡着了,却被驱车的惨叫声吵醒,就掀开门帘往外看,因视线被挡住,便起身探出,竟看见疯子扒光二傻子上衣,又朝傻子心窝口擂拳头,一捶下去,傻子惨叫的跟鸡打鸣似的,护卫们也全被打倒,竟不知该躲该喊。疯子抬头看见又有人出来,猛地扑向马车,伸手握住前面嬷嬷的两条小腿,一把拉下车,拖在地上四仰八叉,嬷嬷当即被砸的后脑勺发昏,另一位嬷嬷也被拎腿拽下马车,掼在地上凄惨呻吟。疯子又上前扯嬷嬷们的衣裤,这下叫两嬷嬷发疯般抵抗,惨叫声都传出了几条街外,疯子又狂笑着扇嬷嬷嘴巴。

接下来该轮到小主仆三人了,小早边抖边把皙妍护在身后,眼看危难将要来临,小晚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不顾一切的冲出车门,抓起马鞭子死命抽在马身上,马儿受惊,瞬间狂奔起来,把众人全甩在后面。疯子踢捶完地上的人,正准备上前面车里看,见车跑了,就冲着马车追起来。小早一直盯着外面,见疯子追过来,就喊小晚:“快,小晚,快,疯子追上来了。”小晚越发不停的抽马,一个劲驾驾驾。

窗外的疯子跑起来肘劈脚踏,健步如飞,瞪眼龇牙,张嘴直追,还转头看车里的小早。小早与疯子四目相对时,何止是怕,魂都没了,吓得泪流满面,一个劲哭喊小晚要快。皙妍不想今日居然遇上行刺的,坐里面都被飞奔的车马颠得晕头撞向,一到拐弯处,几乎要被摔车板壁上狠砸个窟窿,好在马车构建稳巧,任凭如何拐弯都翻不掉。

躺在地上的护卫们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赶紧跑着追主子马车去。二傻子先把厚棉袄捡起来裹身上,双手笼袖子里,缓缓心窝口的疼,才跟后面慢慢追过去。两嬷嬷蜷蹲在地上抱紧身体,等男的都走完了,才敢从雪地里站起来。

好在五城兵马司不是吃素的,如此动静很快便惊动巡逻守城的兵士,兵士们持补器蜂拥而上,见疯子凶恶如野兽,又换好使的来,很快一张大网网住了疯子,前面的也帮忙拦下了皙妍的马车。皙妍一下车就将今日吃的东西全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