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到雅娴龙凤胎双满月的日子,贾夫人备了许多婴儿衣物和吃食补品,准备雅娴出月子时给送去。
二爷一旁瞧着贾夫人清点忙活,忽想到一事,就唤人过来吩咐:“我记得年初府里收了一个白玉狮子,既然送礼之人已经获罪,那东西也不该继续留在府里,你去给我找出来,拿到外面找个好当铺卖了。”
贾夫人喜欢那狮子,但知道夫君嫌那物件旧主不吉,便没说话。
府里一位中年管事加两小厮驱车跑了半日,才把卖玉狮子的银两搬主子面前。二爷和贾夫人听到十分意外,当行规矩,值十当五,本当卖个九百两出头便很不错,可那玉狮子居然足足卖了一千五百两,箱子里是一千两现银,另外管事的小心递上来字据和五张面值百两的永泰钱庄银票。
不等老爷夫人发问,管事的先说:“老爷,夫人,小的们没当过东西,怕让糊了,就连问了几家当铺,几家都只给那狮子开价九百两,最后到了和鑫典,赶巧有位公子进去看东西,一眼就瞧上了小的们带去的玉狮子,店家开价一千两,那公子直接开口一千二百两,小的们以为那公子是开玩笑的,也没当真,只和店家说话,可那公子怕我们不卖,又加了三百两,小的们想想便卖给当铺客人了,就这箱银子还是那位公子命人现回家去取的。”管事的回话一脸喜悦。
二爷听到奇闻,不知今日是遇见哪家败家子。贾夫人命铜扇拿三封银包赏给三个跑腿辛苦的,就让他们快下去吃饭,三人欢欢喜喜的领赏退下。玉狮子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花云豹的儿子花阆强买下的。
一千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且算白得的。贾夫人把银箱子一放好,二爷赶紧拉老婆出门买衣裳首饰去了。
京城新开了一家首饰铺名叫流金鸳鸯,据说口碑上好,买过的也都说工艺精致。夫妻二人带着仆从坐车到首饰铺门口,才一下车,店铺里的两个伙计就规矩迎接出来。二爷夫妇一进店里,见店铺内装点全新,宽敞高大,柜台桌椅上的镂花油漆鲜红亮眼,掌柜和店工也穿戴体面,觉得很舒服。
店伙计请爷和夫人坐下,又有铺工用雕漆木盘端来两个红绿釉高足盘和一对盖碗,盘碗内盛放着刚做好的喷香茶点,摆上桌后,殷勤招呼爷和夫人用茶。二爷品口茶,再尝一口点心,觉得比家里的都不差些,心里感慨:“现在卖首饰的铺子吃喝供应居然这么周到!”掌柜的亲自带人端来两大盘首饰,珠钗玉钏都用垫着红缎的雕花木盘盛放,送给爷和夫人过目。二爷扫了一眼,觉得都是普通物品,就问:“有没有更好的?”掌柜的就等着这句话,忙又回头招手,站在柜台边的小二又小心端来一个填漆盘子,这盘子里的首饰要明显贵重许多,且都用锦盒盛放。贾夫人瞧瞧盘子里,小二忙欠身上前,贾夫人拿起锦盒里一个圆粗光滑的玉镯对光看了看,玉色绵柔蜜泽,内中碧绿飘花,表观水头十足,看的人心里温暖酥融,是难得的珍品。掌柜的上前堆笑说:“夫人好眼光,这镯子是上等的缅甸玉,如今市面上这样的好货屈指可数,我们店铺新开张,价格实惠,这玉镯只要一百五十两银子。”许多人一听到这价格都会放下镯子瞧瞧别的,贾夫人就想和掌柜的讲讲价钱,二爷在旁边看着就说:“戴上试试,好看就买。”又问掌柜的:“最好的就是这个了吗?”掌柜的一听,又亲去拿了个五彩寿字珐琅盒,用雕漆荷叶小盘端过来,说:“爷若想要更好的,可提前说一声,我们店里能按爷吩咐的定做,目前成货就这个东西怕还能入爷的眼。”二爷接过来打开看看,珐琅彩盒里是一颗赤金镶猫儿眼宝石大戒指,那戒指面上的猫儿眼足有围棋子大,金绿色泽明艳无比,宝石周围镶嵌了两圈璀璨的水晶,取出来拿在手上看看,见指环左右还镌刻了一对鸳鸯,真是又华贵又别致,二爷瞧着很不错,就亲帮贾夫人戴在手上,大小居然刚刚好。贾夫人看着手上的一镯一戒也喜欢,正关心戒指的价钱。
掌柜的看出客人喜欢,就满面笑容的对二爷说:“爷真是疼夫人,这戒指上的宝石可是猫儿眼中的极品,这么大个的可遇不可求,您瞧这戒指戴在夫人手上刚刚好,就像是长在夫人手上的一样,可见这戒指冥冥中就是为夫人做的,好等爷您买来送给夫人,只要三百两银子,爷,您就可以博得夫人一笑。”周围的店铺工人对掌柜的吹捧功力佩服不已,掌柜的就是掌柜的。二爷一边吃点心一边听人拍自己的马屁,舒服极了,待掌柜的说完,接着就来了句:“说得好,手镯和戒指都买了。”二爷心里正高兴今天钱带够了。
贾夫人知道首饰都有虚价,见相公连还价都不会,心里很不爽。掌柜的心里一算四百五十两,索性凑个整数,又拿起盘子里的一顶最华丽的金钗,双手托着髹漆乌木盒送到二爷面前,满嘴抹蜜的说:“爷,您再看看这支金钗,这花丝鸳鸯累的栩栩如生,红宝石颜色也纯正,不光意头好,分量也足,定是有福气的人才能戴得动这样的金钗,瞧您和夫人恩爱,您二人都是极有福气的,也正合这鸳鸯于飞的好意,要不您给夫人戴上试试。”二爷一听,把手里的点心一放,拍拍手上的点心屑,从掌柜捧着的盒子里取过金钗,直接给贾夫人簪在发髻上。贾夫人觉得脑袋一沉,双眼往头顶上翻了翻,心里更关心价钱。掌柜的见二爷给贾夫人戴好了,立刻吹捧道:“爷,您真是好眼光,瞧您选的这支金钗夫人戴着多合适,哦,不不不,夫人戴得好不好,得爷您亲自看。”二爷的马屁被拍的越加舒服,正满意的端详着自己的漂亮老婆。贾夫人看着掌柜的,心里怒骂:“什么爷好眼光?这明明是你这老滑头老骗子给选的!”
掌柜的笑对贾夫人的板脸怒目,知道女子都心疼钱,但相公给买首饰,怎么着心里都高兴,脸上故意挂着,嘴上还是诚实的,到现在什么反对话不都没说么,于是掌柜的趁机又对二老爷说:“爷,这支金钗价格就太实惠了,小店就为等金钗的主人,保本不赚,只要五十两,您瞧多适合夫人。”
“买了。”二爷不假思索的说。掌柜的连同店工们一听,各个笑的满脸灿烂。贾夫人正要讲讲价钱,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夫君抢了,见夫君今日带的钱被店家几句话哄的干干净净,越发不爽。
正在这时,店铺里又来了客人,掌柜的和小二瞧瞧来人简便的行头,也去了两人殷勤招待客人吃茶点,给介绍首饰,年轻的夫妇买了金耳环和金约指,买好后,小二又一再给客人介绍优惠,招呼下次再来。客人走的时候还不停地夸店家态度好。
掌柜的今日做了开店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二老爷命扈从去结完账后,掌柜的又来给爷和夫人介绍店铺里的定做工艺,一再的说后面有好货可以送到府上供爷和夫人挑选。
贾夫人见掌柜的这么得意,更加不爽,今日意料之外得的五百两银票还没捂热,就全成了店家的,好在换了三件首饰,贾夫人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索性吃饱点心喝足茶再出门。二爷心里更高兴,这钱不必留着,换了首饰才真算自家的。二老爷和贾夫人出流金鸳鸯店门时,掌柜的和小二全都客客气气的出门相送。
在回去的马车里,贾夫人和二老爷坐在一起,贾夫人心里正盘算怎么怪夫君不会还价的事。二老爷知道贾夫人在想什么,之前也完全明白店家的意图,不是不会砍价,而是想把钱尽快花掉,此时见贾夫人这么想笑又故意板着脸的样子,就哄老婆说:“婉言,这三样首饰戴在你身上都好看活了,等后天你戴着这些首饰去吃外孙和外孙女的满月酒,定把那些贵妇啊,年轻的小媳妇们呀,都比下去了,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跟你打听首饰在哪买的,价值几何呀,我不还价,还不是为了方便你以后说起来有面子嘛!”
贾夫人瞬间被逗笑了,忽又板脸怒斥:“你的嘴还真是会说,心甘情愿的被店家把银子都哄光了,居然还能说成是为我好!我也不奇怪了,横竖不管你干了什么坏事,都是为了别人好,就你里外全是光辉的。”
二爷继续笑着道:“我光辉了,娘子你不也就跟着光辉了嘛!如果店家瞧我为你花钱抠抠搜搜的,还能高看你一眼不成?只有我对爱妻你表现的够大方,这外人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有多重嘛!”贾夫人被说的一句话都对不出来。
阆强花了一千五百两买个玉狮子回家孝敬自己老爹。走狮取意一品太师,此物玉质上乘,一看就是高官巨富家中才配有的摆设。花云豹数年前已位至从二品,如今身为总兵,大权在握,虽无定品,明显地位高超,从此不必低人一头,简直狂放非常,今日得儿子孝顺此物,大觉畅爽,加之阆强一旁再三强调是跟当铺东家抢购所得,估价约在两千两,买的物超所值,顿觉赚了哪个笨败家的好几百两,当即命摆在大厅显眼处。
二爷的马车行驶至路程一半,待近了贵禾堂的店门口时,远远就闻到一股烘烤奶面香味儿。贾夫人吩咐停车,贵禾堂的点心乃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美食,贾夫人叫铜香去买两盒,带回去给雅俗雅慕吃。
夫妻二人回府径直去了朔光斋,看雅俗雅慕平日在干什么。一进朔光斋院子,二爷抬眼瞧见雅俗雅慕坐在桌前,桌上放着盖罐、茶匙、青釉瓷汤瓶,以及带雕漆花卉纹盏托的兔毫盏等茶器,另有一竹篮各色鲜花、盛碎花枝的圆盘、刻花白釉玉壶春瓶。雅俗手里拿着金剪子对着圆盘剪花梗,正学插花。雅慕坐另一边,拿茶筅往兔毫盏里飞快点茶,狗子小黄花也在一旁玩耍,姐妹俩完全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贾夫人看着内心感叹自己豆蔻年华已过,二爷心里忍不住道:“两个小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