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抬头过后很快到了高太君的八十大庆,据说此番高家亲友全数到场,国公府意欲为此盛大操办,定于二月初四起连开八日筵席,遍请皇亲国戚勋贵朝臣宗族亲友等。
自正月初,前往国公府送礼的络绎不绝,在京皇亲国戚,大小百官,甚至往来僧道之人,皆有献礼。
浩然夫妇知每年正月下旬大嫂都要去金陵查看一趟祖业,四五月才能回来,侄媳妇得管家理财,照顾侄孙子们,大哥这段日子得又当爹又当妈的照管女儿,国务繁忙怕是不能面面俱到,所以干起事来全是对大嫂做法的萧规曹随。夫妇二人也能理解,所以不用大哥托话,直接以行动表示,一定帮哥哥嫂子把闺女带好的。
临至时日,张夫人已经出发去了金陵,秦夫人于正月末临时回了娘家看望母亲,半个月内难回,李国公府其余在京叔伯家如无交往便顺其自然,走得近的几房各有内眷代表前去。贾夫人作为颇有影响力的诰命夫人,将于次日携雅俗雅慕一起,前去赴高太君寿宴。
这日去保国公府,雅俗天不亮就起了床。南北心骨一起伺候雅俗穿衣洗漱。江南取来新首饰为雅俗梳了发髻,一块掌心大的赤金嵌红宝石花瓣形重簪,一支彩宝明珠镶的赤金麒麟大簪,搭配新得的赤金镶珠宝蟠螭九龙满刻牡丹如意圈锁。一身淡雅的雪青地缕金五彩孔雀妆花锦对襟珠扣琵琶袖长袄儿,衣边镶着三指宽的香色团纹锦边,下着缃色盘金彩绣马面裙,显的整个人如春合雪聚,玉雕光凝。
穿戴好后,傲骨虚心又服侍雅俗用了些早点,很快二爷府就打发人来接雅俗。
见到雅慕也是崭新的一身,堆鬟髻侧边钗了一支丰富饱满的赤金累丝镶珠五尾展翅大凤钗,凤嘴衔一挂攒金多宝坠穗挂映腮边。身着牙绯地二色金梅兰竹菊锦对襟袄儿,衣领襟袖都镶三指宽的淡粉色暗花平金边,腰下系一条淡紫绣花马面裙,一身如仙气质,可谓春生仪态,玉化肌骨。
贾夫人带着这俩绝色的闺女一起乘车去了保国公府,三人路上有说有笑。
贾夫人看看车窗外笑道:“这位老人家真是有福气,钦天监算过接下来这半个月一连大太阳,天气暖和,大家出门都方便,过这么大寿辰,倘或碰上接连雨呀雪的,人都不想出来就不好了。”
雅慕就好奇:“听说高太君寿辰的宴席竟要分八日,他家亲友有那么多吗?”
贾夫人解释道:“嗯!高家姻亲多,再者有一个贵妃是宫中多年专宠,皇上面子在那儿,客人少不了。”
雅慕:“今天是开宴的第二天?”
贾夫人:“首日筵席请的都是朱姓皇亲,国丈驸马等公主皇戚,宾客多与皇室直接相关。咱们这些勋贵朝臣家族放在第二日。”
雅俗:“我听过这个日期大致安排,首日请的是皇亲国戚,次日请一众公侯伯夫人和高官诰命,再次日是朝中文武翰林及诰命,再是不入朝官长及世家亲友堂客,再是合族宗亲,只是最后排到第八日能有哪些人?”
贾夫人:“雅俗只说了五日,第六日正是老太君生辰当日,那日高家兄弟儿孙家宴,往后第七日是左右舍乡亲邻,以及往来僧道买卖人,第八日约由高家各处管事下人凑的一日,最后两日都是常年为高家办事的,按理必须宴请,也有犒劳之意。”
雅慕叹道:“僧道买卖人都请呀?”
贾夫人:“那是自然,高太君这次办寿既是全请,那么那些与高家常年往来的僧道买卖人估计都会借机献礼,只要礼送上了,便在受邀之列。咱们今日去的人还算少的,明日宴请文武百官,不少内官也在其中。”
一到高国公府,入目张灯结彩,万紫千红,连屏献寿,坐榻锦绣,笙箫鼓乐之声穿街过巷,一应用器焕然一新。
各人心里原有预期,到场一看,果然京中显官贵爵大都来了,人数实在不少。这里放下贵妃的影响力,高府儿女联姻各个非富即贵,世族姻亲力量不容小觑,家族实力今日可见一斑。
寿宴席面定在保国公府内院极为有名的凹焕厅,正厅坐北朝南,东西两侧是宽阔的偏厅,从空中看,整个建筑便如一个凹字,所以得名凹焕厅。整座建筑建构奇巧,四周雕梁画栋,门窗洒金绘彩,颇具江南意蕴,如今二月上旬的天气,开着内层的窗牖户扇,一点不冷。
中间天井处建成一座宽大华丽的戏台,正好便宜厅内各处赏戏。此时台上正在耍杂百戏,受场地限制,演的是顶碗、转碟、旋盘几种,不断迎来宾客们喝彩。
厅内几十张八仙桌,六七成座位已坐了客人,内眷聚宴,不少都带了闺女来。过去几年凡在高家闺学待过的小姑娘,近日悉数随家长一起到场来给老太君祝寿。
小千金们拜完寿又纷纷问候一旁的毕馆主。毕馆主的圆脸笑成一朵花般的答应着,觉得她比这里的贵妇人都有面子。原来昨日所接待的皇亲国戚均至终席,各项规范仪程齐走,高太君一天礼见颇觉劳乏,便请了毕馆主来帮衬。宫廷女官出身的毕馆主,拿捏这些场合还算小菜一碟。
随后小千金们一一被引到西侧厅就坐,这边各个桌上都摆放食品攒盒与赌具,宾客们把茶果吃着喝着,又渐渐玩起牌来。
高四老爷酷爱赌钱,家里的骨牌、骰子、叶子牌等玩意儿能搜罗出来几大箱子,近日老母寿辰,高耸老爷特意献上所有“藏品”供宾客们解闷儿。
小姑娘们会玩牌的没多少,不过看着那边玩牌的渐渐聚了两桌,便也学着耍起来。皙妍一见侧厅开了第一桌,就忍不住抓起一副叶子牌,四处问有谁要玩,火速拉了三个不熟的牌友开赌起来,其余的有样学样,一哄而上,顿时满厅活像大赌场,越发热闹起来。
雅俗雅慕手上各被塞了一个小巧的五子攒盒,都是些宫廷内造果饵,就抱着坐在一旁吃,边看台上耍杂戏。后来厅内伺候的仆妇来换茶,又拿了几副象棋围棋问要不要。雅俗便拿了副围棋来,与雅慕一起在窗边玩着,会下棋的女孩见状把余下的都拿去分了。天娇象棋下的好,先接过一盒最大的象棋,到一边找朋友玩起来,准嫂子舟儿旁边观棋。那一个个檀木棋子,就同月饼般大。此时打牌的不忘吃果子嗑瓜子,下棋的还时不时品几口茶,整个凹焕厅那叫一个懒到家也热闹到家。
不久宾客们差不多到齐了,众人正打牌下棋热闹,忽然丫鬟来报:“老太君,饶阳侯的夫人带着姑娘前来给老太君您贺寿,人已经到了。”
听到话的宾客们手头纷纷停了。饶阳侯府原不在京中,这一家开年后刚搬来京城,想不到第一次出面会客竟是给高太君贺寿。早闻饶阳侯的小女儿滕姑娘有沉鱼落雁之容,乃饶阳第一美女,不知比今日在场的小京城四美如何,众人都好奇想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小美人儿。
跟随母亲身后的飞飞今日身着一套华贵深穆的宽琵琶袖深衣。整件衣服在赭色缎上用盘金苏绣满绣百鸟花卉纹样,局部以各色宝石和小珍珠所成的珠绣装饰,衣裙上下金彩斑斓,宝光绚丽。头上鬟鬟缕缕盘堆成势,压着红绢牡丹,左右十几对镶猫儿眼、珊瑚、翠玉的金簪钗,粉香雪面,长眉大眼,鲜红朱唇,容光潋滟,在一片繁华倾轧中翩然来至,引得满室的目光随之流连。
等众人回过神来,纷纷感叹这位滕千金真是个美佳人。论容貌,滕千金与赵尚书的孙女儿难分伯仲,略不及李邵两家的女儿精致水灵,不过新人带有一股新鲜味儿,这位千金大方妩媚,装扮最华丽,相比之下,显得尤其引人注目。
飞飞给高太君磕头祝寿,行完礼,高太君命人扶起来,带至身边,把飞飞拉着细看,然后对齐夫人夸道:“好标致的孩子,小孙女竟比画里出来的人品还好些,夫人真是好福气。”
齐夫人笑着客气几句,心想她就是没福气的才无男嗣,最不爱听这样的奉承话。
话说饶阳侯滕鹏之女滕飞飞只有胞姐一人,便是皇上的淑妃。滕侯爷淡泊无大志,久离朝廷,其二弟滕鲲却颇具权谋,原是正三品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后升任至地方从二品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深受朝廷重用。
飞飞今年虚岁十六,生得花容月貌,臂腿修长,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似人间尤物,更兼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无所不通,舞蹈最是一绝。
飞飞于十三岁那年曾因机缘巧合见过嵘耀一眼,后来探明嵘耀的家世,便生嫁与之心。定国公夫妇自来一心要与成国公府结亲,嵘耀也是全心钟爱雅俗,所以罗国公当年听闻滕侯爷提及此事,便以孩子年幼,不急着说亲事为由,委婉回绝了。
滕侯爷苦在无男嗣,饶阳侯府虽是原等世袭,但侯爷百年之后,侯府便会归其二弟滕鲲。侯爷长女淑妃娘娘虽得盛宠,却深锁于宫门之中,护不了飞飞一世。滕鲲受皇上重用,与兄长更是情深,一心想在他家接手侯府之前为大哥的小女儿做个好打算,滕侯爷也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为女儿寻得良宿,所以滕家兄弟俩这些年一直齐心协力的在为飞飞的终身大事作谋划。侯夫人齐氏则想借一切力量促成与定国公府联姻,宫中虽有淑妃娘娘说话,可后宫不得干政,臣子儿女的婚姻大事皇上都难以插嘴,后宫更不得僭越,飞飞的事就这么一直被耽搁着。
此次飞飞来京就是为了嵘耀,赶巧才来不久便闻得高太君要过寿辰,齐夫人便带女儿一起过来,趁机拓展一下人脉。
飞飞随母亲一起给高太君拜完寿,便入西侧厅就坐。一到西侧厅里,一众女孩子都看着盛装的飞飞挪不开眼,最后看飞飞挑了个靠边没人坐的桌子坐下来,众女孩才纷纷转过身来。
小姑娘们此时虽各干各事儿,却都时不时拿余光注意飞飞。
飞飞自顾自吃茶,也在漫不经心间打量着众人,当看到中间被人围着正在下象棋的天娇时,忍不住心底一惊,想不到这里竟有这般漂亮的女孩子,再看其旁坐的舟儿,仅仅两眼已然心生许多想法,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二人穿戴尤其华贵,可见出身不凡。
飞飞于社交向来自信,坐着吃了会儿茶,就起身走向舟儿和娇儿。天娇象棋下的不错,到现在共下四盘,对手换三个,盘盘稳赢,此时芍贞刚输两盘正准备要退。
娇儿见飞飞过来,还当飞飞要和自己对战,立刻让朱阁摆棋,准备恭候。
大家看向飞飞,正期待飞飞来与天娇一战时。飞飞却笑笑说:“我会下围棋,象棋下的不好。”
天娇一听,忙喊窗边的:“雅俗雅慕,你们下棋谁赢了呀?”
众人顿时转身看向窗边,飞飞也转过身去,发现这二人靠着窗边下围棋,方才就在近旁不远,被一群女孩围的密不透风,一时没注意到。当看到雅俗雅慕时,飞飞的表情就像舟娇当初看到这姐妹俩时一样惊奇。雅俗肤色生光,皓白胜雪,双目明亮如星辰大海,说不出的惊艳苍生,颠倒轮回。雅慕容颜俊俏至极,可谓倾国倾城。飞飞忍不住心里暗问:“这二人,怎就能生的这么美?”
在场的除了飞飞,其余的都被这姐妹俩惊艳过了,不足为怪,有几个见飞飞出神,便悄悄观察飞飞什么心态。
雅俗雅慕下的正过瘾,被娇儿这么一问,顿时一齐转头,然后互相看看,目前尚无定论,俩人只知道怎么落子儿的规矩,根本毫无棋艺可谈,赢不赢多靠运气,等了半天,雅俗说了句:“不知道。”雅慕也跟着说了句:“我也不知道。”说完又一起下起棋来。
这话等于白说,大家纷纷笑着无语。飞飞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忍不住走近雅俗身边观棋。等过了好一会儿,雅俗和雅慕下的差不多了,盘上死棋剔除,把黑白双龙数了数,才算出胜负,雅俗险胜两子儿。
雅慕看还没到吃饭时候,正要与姐姐再战,可飞飞突然说想下棋,雅俗和雅慕都不想让,不巧周围的都在玩牌或下象棋,下围棋的就这一桌,姊妹俩看看周边,再看看飞飞,就准备让出一个。雅俗雅慕同时站起来。飞飞看着雅俗,直接转到雅慕的位子旁。
雅慕心里暗道:“岂有此理!凭什么占我的位子,我姐姐认识你么?”腿上却不自觉的让开,接着站在姐姐身边观棋。看到飞飞夹棋子的手上戴了三枚大小不一的镶宝石金玉戒指,双手镯戒加起来有八九个,这么人粉茶香的地方还能清楚分辨出独属她的浓香,打扮的真是精致又惊艳,若说娇儿素来装扮华贵,比起这位滕姑娘还是收敛了几分,看滕姑娘这样子就是拿金玉宝石从头装饰到脚,也艳俗了些,相较舟儿那般追求天然,简直差了一条长城。
飞飞练围棋已久,对付雅俗这么个新手小菜一碟,雅俗被堵的丢盔弃甲,下到最后都无奈叹气,一番负隅顽抗后还是输了。雅俗把手中棋子放回棋钵里,拍拍手,对飞飞笑一笑,飞飞也一脸笑意的看着雅俗。
双方实力悬殊,这盘棋结束的也快,下完不久,便要开宴了。
寿辰宴客,酒水用的是御赐内造名酒秋露白,菜品暂上鸡鸭鹅肉几道常规大菜。至于任何宴席都少不了的鱼来自宫中,正是这寿宴最出彩的地方。贵妃为贺其祖母寿辰,首日送来一尾长江大鲟鱼,今日又送来一条闽粤地方大员新进贡的南海鲛鲨,用作宴席镇场食材,也大大抬高了寿宴的档次。据说贵妃为这寿宴共准备六头皆在百斤以上的大鱼,明日将是一头几百斤的鳣鱼,后日一头东海龙胆鱼,再后日是长江巨青,再后日黄河大鲤,条条都算得上水中巨兽,最后两日换两缸河豚送上,国公府十余位大厨为此无不拿出看家本领,重头戏皆在后厨。
除了酒菜,另还请了当红的昆山腔戏班子富春楼过来助兴表演。富春楼的台柱子乃是名闻天下的梨园翘楚,此次在国公府的戏台上表演,一班优伶都拿出了看家绝活,开席不久后,数位乐师带着鼓板、曲笛、三弦等乐器入台就坐,浓妆戏服的优伶莲步轻移,粉墨登台,参场致贺。待年长的宾客拿过戏本子点好曲目,这便打鼓弹弦,起舞唱来。
誉龄侯夫人笑道:“贵府家戏九燕班名闻遐迩,今日怎么换了新鲜的?”
高太君笑道:“今日在座都是老世交,估计和我一样把家戏听熟了,这富春楼的名气当世一流,正好借此机会大家一饱耳福。”
不同昨日皇亲国戚在一起摆分食宴,以皇家为尊,高太君居右手席,今日厅中尽是八仙桌,雅俗、雅慕、舟儿、天娇、芍贞、皙妍、仙瑶和飞飞都在一桌。序齿飞飞和仙瑶最长,所以这一桌便她二人居上。雅慕对飞飞的印象不大好,没想吃饭也在一桌,心里又叹冤家路窄,偏这飞飞长袖善舞,还爱一枝独秀,才坐一桌就一副以老大自居的样子,话头多,兴头多,雅慕更加郁闷,心里默念:“食不言寝不语。”喝了门杯,然后就先吃起来。
飞飞自小到大无餐不是山珍海味,对这些吃食不甚上心,只是不停关心几位妹妹,时不时让几位妹妹多吃点,看这些人性情温柔,都是好处的,也在不经意的闲谈中问明了一桌女孩的家世出身。得知雅俗娇儿都是国公千金,雅慕舟儿都出自尚书家族,一个大权在握的六部之首,一个更是出了五代权臣的显贵家族,心里顿感莫名危机。至于仙瑶皙妍也还罢了,当听到芍贞父亲只是四品少卿,又有了疑惑,按理她家不该在今日来。
其实姜府被请在今日,一是姜家庶长房官至侍郎,二是占了岳家誉龄侯府的光,不过芍贞见新来的滕姑娘主动示好,便也真心相敬。
很快厨房将千余斤的鲨鱼烹调完成,先是一道鲨鱼皮鸡汁羹打头阵,接下来就是鱼肉,鱼肚,鱼肝,鱼翅等各个部位,分别佐以山珍百宝,高汤荤素,调制成一系列菜品,一连串流水献上来。今日来客不少都是第一次吃鲨鱼这样的新鲜东西,能在国公府这般大饱口福,各个赞不绝口。
席上菜品花样一新,昆腔唱好几出后,伶人暂时领酒歇下。飞飞便起身去见高太君,要为老太君献歌祝寿。
大家闺秀,侯门千金,当以诗礼为上,这滕姑娘却爱些歌儿曲儿的,当真与众不同。众宾客有些顺嘴夸飞飞是才女,有些说今日有耳福了,不能避免也有人远远小声议论几句。
高太君见飞飞温柔懂礼,不像狐媚心机之人,便笑着说:“小孙女能为我唱支歌,这是求之不来,想我的孙女是多,愿意说几个笑话哄我老婆子开心的都少。”这话说的,高太君在场的孙女们听到都撒娇急了,惹得众人都笑了。
飞飞得高太君首肯后,便提裙走上戏台,侍女先已摆好七弦琴,只待弹奏。
飞飞坐下拨弄一把弦音,声色清悦,便弹唱起了《红梅歌》。
“清香皓质世称奇,谩作轻红也自宜。紫府与丹来换骨……秦人应独未相知。”词复一轮,琴曲新妙。歌唱音气虽比不得名流歌姬,却颇有一番软浓韵味,显然是练过的。对比方才戏声,把凹焕厅内的人都听住了,众人只静静欣赏飞飞唱完。
一曲歌完,众人心旷神怡,西侧厅里的女孩们先鼓掌叫绝起来,满厅随之赞不绝口。齐夫人见女儿如此出彩,骄傲之情顿时溢于言表。等飞飞归座,娇儿先说:“飞飞姐姐,你的歌声真好听。”此话一说,大家纷纷附和夸赞。飞飞听大家这么赞赏,再三谦虚,复又聊起诗茶。
后厨的菜依旧在做,厅中的人陆续分拨去给高太君敬酒。娇儿看她们这桌还早,便趁机吃些菜,其余都在心里想等会儿说几句什么,又听飞飞妙语如珠在讲解祝寿事项,便放下筷子听住了。
雅俗性格含蓄,见飞飞懂得甚多,不愿争其风头,所以对飞飞句句捧着,处处抬着,压根儿不肯费心多说别的话。娇慕皙爱看雅俗行事,见她这么捧飞飞,也跟着凑热闹,顿时四个人把飞飞捧的天上有,地上无。周围的桌子见这桌这么热闹,都惊叹这滕姑娘人缘好,才一来就这么多人靠套近。
雅俗吹人的话一多,自己都腻,后来见飞飞说起各种茶有条有理,立刻佩服,又要认飞飞当师姐。娇儿听雅俗说的新鲜,立刻也认了师姐,雅慕皙妍接着都认了师姐,后面几人对飞飞就口口声声师姐师姐,喊的不亦乐乎,说不了两句就要佩服师姐,真是师姐,只要一喝就先敬师姐,师姐在上,把敬高太君的事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飞飞见这几人老实简单,又说要办个茶会请众位,四人连忙答应,师姐请怎么都要去。
同在一桌的仙舟芍都差点看傻了,三人想单独喝喝说说都不行,这五人一唱四叹,节奏甚好,尤其这雅俗一天到晚就是个捧场王,不说话时谁都撬不开她嘴,一说起来就她最能闹,简直是个假小子,娇儿皙妍也跟她臭味相投,只要她们几个搞一起,天都能掀翻,偏这滕姑娘被她们四个这么闹着还挺高兴,不停找新鲜话题说。四人一听到啥就立刻“啊呀师姐就是师姐”,然后又敬又喝,不断佩服,上来的菜茶一律先孝敬师姐,四个小妖怪,怪模怪样,周围都渐渐敬完了,这几个还在闹。
沉宓今天跟家里姐姐们一桌,看雅俗她们那桌最热闹,就注意听说了什么,弄清又是雅俗在带头玩闹,后来客人渐渐稀了,就坐了过来。舟儿芍贞一看沉宓来了,连忙起身挪开位置,让沉宓好坐入。
俗娇正玩在兴头上,一看沉宓来了,连忙向沉宓介绍自己刚拜的师姐,把空气都闹得热烘烘的。
沉宓心思简单,滕淑妃和自家贵妃姐姐在宫里明里暗里争宠,看这滕姑娘先就没好感,又见这滕姑娘说起她日常穿衣打扮怎么千讲究万讲究,仗着多喝了几杯酒,忍不住率性来了句:“这么俗气。”
偏这会儿滕姑娘耳朵尖,立刻问:“你说什么?”
沉宓一点弯都不拐,还是一句:“这么俗气!”
飞飞才被一阵子抬上天,又被这么一把拉摔下来,再说话都窘的有些不成词句。雅慕听沉宓这么说,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呀,嘴上却故意道:“这是精致,怎么叫俗气呢?”仙舟芍都眼瞧着飞飞语无伦次,惊慌失措,就准备看接下来怎么办。
雅俗本想逢场作戏一番,回头都不定见不见,可叫沉宓这么一戳,把刚喝的酒都虚的当汗出了,一时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一桌人就这么眼看着冷场,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道:“哦,忘了给高太君敬酒了。”
娇儿立刻端酒站起来道:“走走,咱们快去给高奶奶敬酒,这怎么能忘呢,你看别的桌客人都走差不多了。”
一桌人纷纷起身去给高太君敬酒,把沉宓丢下不管。飞飞都叫沉宓给气死,从此结下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