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国公府豪宴在前,浩然府的宴席也丝毫没让人失望,男宾席主设在外花厅,女宾席主设在内花厅,府里其余多处偏厅也用上八九。各厅内烧着温暖的地龙,几案上皆设炉瓶三事,摆玉石盆栽的水仙腊梅和点缀山石青苔的新鲜小盆景,室内处处皆是洗尽铅华后的豪奢,不动声色中的典雅。桌上摆放的碗盘壶杯俱是国窑釉里红瓷器,瓷中贵族,鲜艳丰满。
此次宴席不似浩瀚府那般满桌的山鲜海珍、稀禽野味,而是吃起了宴中宴,全驴宴。腊月天冷,吃驴肉确实滋补应景,驴肉也是老少皆宜的好东西,但是市面上的驴肉不如猪羊肉多,不能大量买到,且吃肉也要讲究新鲜,一般日常吃驴肉的话,也不能心、肚、唇、舌、肠、肝、筋等样样吃到,所以这次吃全驴宴就过瘾了。
浩然府邸为了这个满月宴准备了三十头驴子,虽说肯定用不到这么多,但是得让客人们吃尽兴才行,多准备点无妨,用不着的就家里养着,留着需要时再做了吃。
长久媳妇海英的兄长今春调任山东,为从四品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参议,山东的阿胶好,养驴的也多,宋大人的家书中一再提到山东物阜民丰,阿胶为天下一绝,还给妹妹寄了不少,另大夸驴肉味道鲜美。
海英知驴肉味佳,就托哥哥买了些当地产的活驴子,吃着又香又滋补,比猪羊肉要好许多,甚至比鹿肉的味道还鲜美些,便喜欢上了。海英陪嫁产业丰厚,手头十分富裕,加之在婆家都没花钱的地方,公婆从不过问媳妇私产,只是叮嘱要打理好,将来留给孩子。这次海英自掏体己,前后买了不少驴子和阿胶到府上,给家人一起分享,顺带孝敬公婆。贾夫人祖籍登州,这也算是婆婆家乡的特产,就连雅慕带几个好朋友来家里玩时,海英也大力提供美食支持,这次侄子的满月宴,更出主意添个宴中宴。
众宾客不想今日吃席这般有趣,鸡鸭鱼肉等常规菜品必不可少,正菜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另添一宴中宴。酱香驴排、蒜香驴肚、九转驴肠、红烧驴筋、爆炒驴心、五香驴肝、脍炙驴肉等,道道鲜香味美,尤其是一道驴里脊什锦暖锅,一上桌便获得满堂赞誉,再配上诸味协调,甘润清爽,浓清香适,尾净悠长的西府凤翔酒,更让在座宾客无不称妙。
西府凤翔原名柳林酒,在唐朝便列为贡酒,千年名酒,盛宴佳品,众人吃的极是满意。
等宴席上了高潮,浩然带着儿子们来各桌敬酒答谢宾客,到几位国公爷这桌,本以为保国公又很会说好话,哪知保国公吃的太过瘾,见李尚书来了,为感谢主家盛情款待,又连忙起身回敬,满口却说不了话。难得胖国公肯站起来,浩然怕保国公噎着,敬完酒赶紧走。等保国公好不容易咽下美食,李尚书已经去其他桌上敬酒了。
雅俗不喜太热闹,所以多爱和同龄人说话,吃饭见客都往后站。这次聚会雅俗、娇儿、雅慕、舟儿、芍贞和皙妍,外加两位年岁差不多的姊妹在内花厅里坐了一桌。小千金们不会饮酒,只把美食吃个痛快,这宴中宴令众人吃得实在尽兴。
雅俗如今有些能理解雅嫄姐姐的清冷孤傲了,雅嫄因自幼生的太美,去哪都被人拉着问不少的话,一知道她父母是谁,问话就更停不下来,所以在成长的过程中,雅嫄的性格逐渐趋向孤高冷傲的一面,但其实雅嫄是个内心非常温暖热情的人。雅俗能理解雅嫄,但和雅嫄又不一样,雅俗想做一个热情而又不被自己不喜欢的人所打扰的人,就像父亲和二叔那样,三叔不行,外人虽夸三叔多么多么厉害,可三婶总说三叔太大老好了。
吃席过后,因舟儿、娇儿和芍贞几个都要去各自母亲尊长面前见见客人,雅俗和雅慕就准备一起回朔光斋休息一下,不巧雅颂和雅嫄过来找俩位妹妹说话,难得的是这次雅娴也和雅颂雅嫄一起,雅娴明年正月就要生了,所以走路很小心。三姐妹是一父所出,从小到大也从未有拌嘴红脸,如今都做母亲了,还分什么嫡出庶出,手足同心、家族团结才是立身之本,成事之基。
三位姐姐把两位妹妹叫到偏厅的一处安静的地方,跟两位妹妹说了会儿玩话,后来都打趣雅娴的肚子好大。雅颂想起一事,别是雅娴进补太多,到时候生孩子不易,就对雅娴说胎大不易生产,叫雅娴注意着。哪知雅娴却说肚子大,可胎倒是不大,因为怀的是双胞胎。俩姐姐听着都笑着恭喜雅娴。可雅俗和雅慕却觉得奇怪,孩子还在肚子里没生出来,怎么会知道是几个,雅俗还没说,雅慕就直肠子问出来了。三个姐姐一听就笑了,只要月份足了,经验丰富的妇人内症大夫听脉可不难听出来。
姐妹几个说话没说多久,长生就过来请了,说叫妹妹们去玩个游戏,姐妹几个一听就都过去了。
雅俗和雅慕才一到,发现舟儿、娇儿和芍贞几个居然早就到了,鸿飞、嵘耀、兆辉、天懿、天麒、靖宇等几个就更不用说了,都在等着。
本来长生只答应妹妹,等饭席结束,抱孩子出来给看看,算是玩玩,不巧孩子抱了出来,俩妹妹却不知跑哪去了。宾客中就有人提议让大男孩抱着孩子玩个游戏,鸿飞知道后,立刻通知自己那个喜欢兆辉的宝贝妹妹娇儿过来,同娇儿在一起的几个女孩也就都来了。一直等娇儿的天麒,始终不肯远离鸿飞。
宾客又有提议这游戏让男孩女孩一起玩,长生便去把俩妹妹找了来。
游戏很简单,就是由父亲或祖父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男孩女孩面前排成排,然后按节拍轮流从孩子面前走过,每个人看着小孩说一句祝福孩子的吉利话,中间不能停,吉利话不能重复,内容最好也不要重复,得一气呵成。
说起来也不难,嵘耀本来还叫兆辉打头阵,可兆辉想起前些日子在成国公府,自己成了打头阵被训的,虽说后来没被训成,但还是心有余悸,于是立刻说要做最后一个镇楼的,大家一听很高兴,当即把和兆辉一伙的嵘耀推到倒数第二个压轴的位置,因为好话前面被说完了,越往后就越难说。
少女排成排站在前面,少男站在后面,浩然抱着孙子坐在椅子上,长生一旁打节拍,游戏开始了,雅俗第一个走到侄子面前说了句:“金榜题名。”
紧接着雅慕说:“长命百岁。”
舟儿:“文武双全。”
天骄:“儿孙满堂。”
芍贞:“身体健康。”
皙妍:“长得漂亮。”
“夫唱妇随。”
“大富大贵。”
“安居乐业。”
“龙马精神。”
“阖家幸福。”
“高堂健康。”
“儿孙出息。”
“天资聪颖。”
……
兆辉心里越来越叫苦,因为已经没什么话说了,前面的都很难想出来好的了,等好不容易熬到长远的时候,长远又想不到新词,但怕掉了节拍,就说:“你媳妇长得很漂亮。”人听着笑倒一片。
后面茫然的天懿突然受到点化,对着小孩就说:“你媳妇出身好。”
天麒也说:“你长大口才一流。”
柴靖宇实在想不出来了,就大喘气的说:“你——长——大——后——孝顺长辈。”憋到最后终于想到了这话还没人说,真好真好,众人听着都笑了。
嵘耀:“高官厚禄。”众人一听顿时一默,行呀,这话说得好,还没想到,不愧是压轴的。
兆辉无言以对,真的是没话了,而且前面越说越慢,怎么到嵘耀这里这么快就过了,兆辉按照节拍走到小娃娃面前,索性豁出去了,就说了句以前听过的老人夸小孩子的好话,语气认真感慨道:“嗯,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
满屋子老少一听全都笑倒了,不知道兆辉干嘛用这种语气说话,虎头虎脑是夸孩子长得憨厚结实,还说这孩子,搞得和已经做爹了一样,浩然也听着笑的受不了了,前面一通话的铺垫,显得兆辉说的太让人意外了。
兆辉才不管呢,反正自己也圆满完成任务了,转身突然看见雅俗坐在一旁笑着都停不下来,雅俗坐姿舒展,形态风雅,有着佳人的温柔和英雄的洒脱,兆辉不觉看痴了。
都在偷偷注意兆辉的女孩子们,这次是看的太分明了,本来上午就有些觉得兆辉好像是在看着雅俗,只是雅俗总是站在人群中,不能确定,这次就很明显了,虽说雅慕也坐在雅俗旁边使劲的笑,但是兆辉看的就是雅俗,娇儿有些出神,舟儿也很恍惚,嵘耀也一旁盯着雅俗在偷看,只是嵘耀比兆辉稍显含蓄,但大家也都发现了。
原本没看出来还好,只是此时一旦看分明,忽然就觉得屋里的好几个少年都明显的在看着雅俗。确实,舟儿和娇儿都不得不承认,雅俗确实是太漂亮了,身为女孩子,身为一个有沉鱼落雁之容的女孩子,亦不觉为之痴迷倾倒。
游戏过后,仆从们端来一大盆染的红艳艳的喜蛋,个个都煮的滚热的,给刚刚每个玩游戏的少男少女都发了一个,让大家吃,另外还剩些个,不过客人们是吃不下了。
少年们拿到烫手的喜蛋,就在手里搓了一会儿,算是焐手,摸着差不多了,就一起剥开吃,今日来客多,冬天鸡下蛋的又少,为凑到几千个喜蛋真是不易,贾夫人托人去乡下买,一路回来千防万防还碎了不少。
少男少女们集体吃喜蛋,一个个包着鸡蛋的小嘴,配上白白胖胖的笑脸,都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