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宇从十一岁起就痴迷雅俗,却碍于家族规矩,俩人都没怎么能见上,这二年听父母常说要把雅慕接来给他做媳妇,心觉就差了这么一点,偏不能圆满,因此常常遗憾此处,对雅慕也生出许多挑剔。
二爷实力不如兄长强大,但府里也越发强盛显赫,广平侯府在勋爵中实力较高,想娶二爷的闺女还颇有优势,但若要娶成国公唯一的女儿,单看张夫人这几年往来的态度就知没什么希望。广平侯夫妇爱计较得失,若付出难有回报,就不愿意浪费本钱,所以无论靖宇怎么对父母说雅慕不如雅俗好,广平侯夫妇都是劝儿子想明白点。
浩瀚当然知道广平侯府和老二家的事,听说柴少爷曾给雅俗送过东西,但国公夫妇实在不喜柴家人狂妄自大,所以压根儿不让女儿再被柴家人见到。
广平侯夫妇每次到二爷府热络交情,都会给雅慕带东西。这二年浩然夫妇给柴家也还了不少礼物,父母都在为俩孩子培养感情做着努力。
有一次靖宇意外在二爷家的院子里看到了雅慕,彼此都认识,如今懂事了,二人都相对礼貌一笑。
雅慕现年十二岁,长的是俊秀难言,亭亭玉立,脖子上还戴着靖宇曾经送给雅俗的血琥珀璎珞,这串璎珞分内外两圈,外圈串十几枚大雕珠,内圈是大小不一的桶珠,整体极具辽风。这几年雅慕十有八九戴着这串古老的璎珞,如此稀奇物件,叫小女孩确实喜欢。
靖宇看见璎珞一阵恍惚,不知雅俗有没有在意过他送璎珞的一番心意,想雅俗大约是心高,有攀龙附凤之意,就不把自家侯府放在眼里,又瞧雅慕一身豆青红粉的衣装,冰肌玉骨,仙气飘飘,得了她也是有福的。
广平侯夫妇看儿子盯着雅慕出神,每次来二爷府,二爷也不可能叫小女儿出来拜见,所以侯爷夫妇都没怎么见过雅慕,但是看见了能认出来,如今看到这个女孩儿眉目宛然如画,颇有其父风韵,容颜也酷似贾夫人的俏丽,当真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脖子上还带着自家那条传了几代的血琥珀璎珞,这样的好姻缘再没有可挑的,柴侯爷心里当即敲定了这个儿媳妇。
楚夫人瞧见自家宝物戴在这丫头脖子上,顿生满心傲气,觉得长得再像仙女,面对荣华富贵也会露出本心的,所以只计划着让二爷夫妇把女儿调教好了,再送来给柴家。
父母对女儿的爱,最重要就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着想,早早选好合意的婆家也是为孩子将来好。贾夫人把上头五个安排妥帖了,也就想为雅慕挑选好如意郎君,见靖宇这孩子斯斯文文,彬彬有礼,便也诚心与齐夫人往来,若是真有缘分,雅慕的终身大事就在此处。
一段一开始就打错指望的情缘,别说结果了,就连花都开不了,雅慕因雅娴姐姐不被柴家人看上眼,认定了柴家都是贵人眼高的,雅娴再不济都是国公爷亲孙女,况且无论是古代和亲,还是当代联姻,许多都是选宗室女出嫁,自己和雅娴姐姐应该平起平坐,既然柴家连自己亲姐姐都看不上,自己再没出息,也不巴结。所以对父母与柴侯家人的往来,雅慕是打心底里看不上,对齐夫人那副具有挑衅心理的侯夫人做派更不喜欢。自己母亲是侯爵嫡女,待人接物还从不欺负谁,齐夫人却那般不自知,就这么仗着侯府的势。但凡听见父母议论柴家的事扯上自己,雅慕都会莫名生出气愤,扭头就走。
贾夫人只当小丫头害羞,也没当回事,该与柴家来往还是来往。
靖宇这期间曾想借助雅慕见雅俗,却不料雅慕反感柴家上下,死不肯与外男见面。后来雅慕遇到楚夫人,楚夫人特别提起雅慕戴的项链是自家的,把雅慕窝心的当场解下来就还。
楚夫人没料到这丫头脾气这么不好,顿时觉得该让其父母好好管管,不然嫁来自家,岂不让儿子吃亏。
雅慕是个有性子的,事后立即找父母告状。贾夫人得知十分生气,雅慕的项链是雅俗给的,不是从柴家来的,照楚氏的做法,但凡跟柴家有关的东西她都能往回要,那送出去的礼,不管过了几百手,她都能追回去,做生意都说不过去,人情账无耻如此真是少见。二爷也没想到楚氏说话这么不上台面,开玩笑也不能如此,气的把联姻之事直接丢一边。
靖宇始终跟雅慕说不上话,更见不到雅俗,便转头找父母闹情绪,决定回祖籍江南待年把时间。侯爷夫妇不好阻拦,只能依了儿子。
靖宇临行之前,特意把长远邀来自己家,带他参观自己的住处,顺带打听信息。
作为侯府独子,靖宇生活金尊贵养,住的院子也气派,名曰子衿悠心。长远一进子衿悠心的院里就惊叹,如今开春了,满院的花树都抽出新绿,假山奇石也遍布四处,这本寻常,但是院子里养了好几十种成对的珍禽异鸟,大有红顶鹤、绿孔雀,小有红嘴玉、金丝雀,树有锦雉,水有鸳鸯,其余多说不出来名字,各色各样,热闹非凡,皆与相应的花卉石景相配,这些鸟儿时时都有专人投食添水帮洗澡。
进屋后,二人说了几句闲话,靖宇便问长远:“长远,现在你还和姐妹们一起玩么。”
长远老实,坦白道:“当然一起呀,就是平常功课多,我没时间玩,等我有闲暇了,都会跟我的雅俗姐姐和雅慕妹妹一起玩的。”
靖宇就话说开:“你管雅俗叫姐姐,她比你大多少呀?你们不是同岁么?”
长远说:“雅俗姐姐比我大两个月,我是六月出生,她是四月生的。”
靖宇问:“你们生日都是哪一天的?我认识了你们好几年了,都没给你们送过生辰礼物。”
长远知道靖宇是想打听雅俗的生日,不过不能说,就笑道:“兄长你哪里的话,若是为了图你礼物,我还真不敢告知了,况且大前年的时候,兄长你给我雅俗姐姐送过礼物,是在一家酒楼里,我和我的姐姐妹妹们当时都在场,不知兄长你还记得么?”
靖宇见长远口风挺紧的,一点不肯多说,女孩子的年庚八字不能轻易告人,也是大户人家的规矩,所以也不再问,便轻淡道:“记得,那次碰巧遇到,正好礼物也带在身上,只能说是生辰礼。”
长远腹诽:“碰巧?你明明是早有预谋好不好!”但是脸上又笑说:“兄长,你这院子里的许多鸟都挺稀奇的,像仙鹤孔雀还好,其它好多我都叫不出来名字,看来你挺喜欢养鸟的。”
靖宇笑道:“我是喜欢各种漂亮稀罕的鸟雀,这些鸟儿能叫我这院子变活,不然光种花树也没什么意思,树石不能动,也不会说话,我有时候听听鸟鸣雀歌,心里反而静一些,读书也能看的进去,好像真在山野中一样,但我自己不算喜欢养鸟,这些鸟儿需得有别人喂养照顾,我其实甚少管它们。”
长远恍然大悟:“这大约是许多清高避世的隐者喜欢住在山林中的原因吧,那里鸟多,但都不要人喂,而兄长你是大隐隐于市,只叫这些鸟儿来家中伴着你,照样不失自然之气。”
靖宇仿佛找到点知音的感觉,便与长远热情的说起来,不过一直到最后都没套出关于雅俗的任何事。
临行前,靖宇将新得没两日的一只红嘴绿毛鹦鹉送给了长远,嘱托道:“之前跟你说过我准备去江南祖籍住上一段时日,这只鹦哥儿才买没几日,路上带着不便,可丢着我也不放心,就送给你吧,你没事儿时多教教它说话。”
长远想到一事,就高兴的收下了,道:“那要多谢兄长割爱了,我不懂养鸟,一般没时间玩这些,不过这个我可以送给家里的姐姐妹妹玩,给她们解解闷儿。”
靖宇知长远三个大姐姐都出嫁了,家里的姐姐妹妹只有雅俗和雅慕,听长远这么说非常高兴,便又送了一套精致的喂鸟器具给长远。
长远回家后,立刻拿着鹦鹉跑去朔光斋,把鹦鹉送给雅俗和雅慕两个玩。
雅俗和雅慕觉得新鲜,姐弟三人围着鹦哥儿看了会儿,长远对姐姐妹妹解释说:“这鹦哥儿还小,靖宇哥买了没两日,还不会说话,你们以后就教教它吉祥话,那样养着才有意思。”雅俗雅慕一起回头看看长远,忽又转身忙活起来。
鹦哥儿栓在黄铜鸟架子里,需得一个架杆把鸟架子挂着,喂食水的器物也要收拾好了。雅俗雅慕带着丫鬟们内外一通好忙活,最后找了个七尺高的红木雕花曲颈螭头灯笼杆,把灯笼拆下来,杆身擦洗干净,再把鸟架子挂上去,喂鹦鹉的器具也搁一盘子里收拾整齐,然后姐妹俩命大丫鬟拿着挂杆,满屋子转悠找地方放,一会儿试试西梢间的书房,一会儿试试东梢间的卧室,明间次间都放着对比一下,姐妹俩只管满屋子指挥丫鬟们安置挂杆,长远跟在姐姐妹妹后面四处走了半日,都没一个人理他。
鹦鹉对新家颇好奇,一直睁大眼睛看着四周的人,看大家究竟要怎么伺候它……
等好不容易敲定了鹦鹉哥儿的落脚点,雅俗和雅慕才坐下来一起品品茶,吃些点心补补劳累,这时候姐妹俩终于想起了长远,招呼他也坐下一起喝茶吃糕点,肯听他说两句话。
长远顺嘴提到靖宇哥不日要走了,自己可能会送行。姐妹俩互相看看,雅俗无话说,雅慕本也无话,又担心楚氏将来会说自己要了他柴家的鸟,便让飞花把柜子里一把才做不久的华伞拿出来,托长远送给柴靖宇,意思当跟他换了这鹦鹉,还有别说自己送的。
雅俗雅慕都知雅娴姐姐曾喜欢柴靖宇,小姐妹俩为此给姐姐出过主意,又托长远去结交柴靖宇,说姐姐的好话。长远不知两边真实目的,白白做了许多晕头转向的事。
广平侯府不会为世子娶庶出女孩,楚夫人眼高,看雅娴更是鼻空掀天,她和柴靖宇没有缘法。雅慕曾将血琥珀璎珞转赠雅娴姐姐,希望留个念想,可雅娴却拒收了,只道琥珀是祥瑞宝石,妹妹戴着护健康平安就好。一家子姐妹都是被大才女教出来的,各个一身傲骨,不拖念,不将就。
靖宇启程之日,长远起大早带一把伞坐车赶去送靖宇哥,可楚夫人嫌伞与散谐音,当礼物送人不吉利,直接不让收,更没给长远这个庶子好颜色。
长远也不说是雅慕给的,心想:“连我都知道饱带干粮晴带伞这话,你儿子出远门带把伞怎么了?倘或路上下雨还有用处呢!又不是嫁人怕散了。”终于明白姐妹现在为何如此反感这家人,原来楚夫人这么刻薄拧巴,他也很反感,若非受妹妹之托,真不愿起早过来。
长远很有眼力见,后来和靖宇的联络也停了。知道妹妹讨厌柴家,为防父母动了把妹妹嫁去柴家的心思,就帮妹妹不断跟父母说楚夫人如何刻薄,将来定是凶悍婆婆,尤其在家人面前再三强调,楚氏如何把他拒之门外,把楚氏形如的跟个悍妇一般。
二爷和贾夫人真就被儿子说淡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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