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漓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愚笨。
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过了这么久才转过弯来。
她出生于云疆,对毒物的印象就不应该只是简单的从口而入。
如同云疆的山一样,那里面危险的毒草数不胜数,好些个根本不需要吃进嘴里,哪怕是让人吸入它的香气,或者是触碰到了它的毒液,同样会让人中毒。
她这么久以来一直关注着皇帝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却忽略了其他的方面。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想明白的。
有人要对当今皇帝下杀手,当然不会选择在食物中下毒这么容易被拆穿的方式了。
皇帝身边试毒的人这么多,根本不可能得逞的。
所以她这么久以来一直在做无用功。
要是有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皇帝,就在他的香薰里面下毒,或者是让他日日接触有毒的东西,都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系统已经提示过她了,那件衣服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那人在皇帝的衣服上用了什么有毒的东西,皇帝日日接触,长此以往,必定会中毒。
而她又频频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也许根本不是偶然。
顾江漓感到有些自责愧疚。
若是换作原主的话,说不定能很快反应过来的。
她虽然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终究那份记忆不是属于自己的,在不去刻意提取记忆的情况下,很难想到那个方面。
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
眼下要确认的,就是那件衣服的问题了。
若是能找到那件衣服上暗藏的毒物,正好也能证明安王居心不良。
“陛下,容我先回一趟永宁宫,我相信我能找到答案的。”
“朕与你一起……”
“陛下好好歇息,你还受着伤,稍晚些,我会来景安宫找您。”
顾江漓与皇帝快速告别,接着马不停蹄地赶回永宁宫。
她没让他跟着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还得再确信一遍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
永宁宫。
杜朔早已把那件衣服摆在屋子正中央。
周围站着三个年纪偏大的宫女,围着那件衣服绕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打量着这件衣服破损的地方,思考着该怎么修补。
顾江漓的出现,让屋子里的人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事情。
“参见……”
“不用参见了,都下去吧。”顾江漓很着急,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皇帝发病的原因。
“是。”
“荷花,我记得跟着我们来天元的侍女中,有一个叫‘阿曼’的,你帮我把她叫过来吧。”
“是,奴婢这就带她过来。”
周围的人全都退了出去,顾江漓看着这件外袍,心中不断泛起复杂的情绪。
要是真的如她所想,那她就得把安王想得再阴狠恶毒一些。
或许,安王的目的真的就不只是皇位这么简单了。
不久后,荷花带着那名叫阿曼的侍女回来了。
阿曼穿着与普通宫女一样的衣服,不太能让人察觉她是个云疆姑娘。
顾江漓对这张脸很有印象,入宫第一天,阿曼也是献舞的侍女之一。
“阿曼见过云妃娘娘,云妃娘娘万福。”
她行着天元的礼数,看起来适应得很不错,是个很机灵的姑娘。
“免礼吧。阿曼,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问问你。”
“娘娘请讲,阿曼一定知无不言。”
“我听闻,你家中都是长辈皆以寻草问医为生,对云疆的山中的毒物十分了解,你年幼时,也跟着家中人上山采摘草药,是也不是?”
“回娘娘,确实如此。”
“那你知不知道,云疆有没有哪种毒草或者是哪种动物的毒液,会让人性情大变,六亲不认,仿若入魔,将人变成嗜血残杀的怪物……而且,这种毒不需要被人吃进肚子里,或许是让人闻一闻,或者是摸一摸,就能达到目的,有这种毒吗?”
顾江漓的话让阿曼陷入短暂的呆滞。
她低着头,像是在进行某种深沉的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头,说道:“娘娘,奴婢年幼时的确听说过有一种藤蔓会让人陷入疯魔之中,叫碧月藤,只需要取下这种藤蔓的汁液,滴在人的皮肤上就能让人中毒。
“这种藤蔓会让影响人的心智,让人变得暴躁,产生幻觉,情绪激动,不过,让人变得嗜血残杀这种事,奴婢倒没听说。
“而且,碧月藤的汁液奇臭无比,一旦沾上,都不用诊脉查看就能知道这人是因为什么原因犯病的了,所以还挺好治的。”
顾江漓又问:“那除了这个碧月藤,还有别的东西有类似的功效吗?”
毕竟皇帝的症状可不仅仅只是情绪激动和暴躁这么简单。
若是有毒效更厉害的毒物说不定能更加贴近皇帝的病因。
阿曼有些为难地说:“娘娘,奴婢学艺不精,很多年没有上过山了,也就只能想起这种名叫碧月藤的东西。这事对娘娘来说特别重要吗?要不要奴婢写一封信回去,让奴婢的阿爷也来天元?阿爷见多识广,想必定能为娘娘解惑。”
“好,阿曼,你即刻就写信吧,银子的事不用担心,只要阿爷愿意来帮忙,无论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荷花拿来纸笔,阿曼即刻写下信件。
一边写,一边笑着有些羞涩地说道:“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福气,娘娘这般心急,此事应当是与陛下有关吧?”
“你看出来了?”
阿曼点点头,“娘娘对陛下用情至深,除了陛下,恐怕没什么别的事能让娘娘如此急迫了。奴婢猜想,陛下发狂杀人,应当不是陛下的本意。
“那一次在生辰宴上时,奴婢曾看到陛下的双眼,双瞳微凸,瞳光散漫,眼白被红血丝布满,这明显就是病人的模样,所以,娘娘应当也是为了陛下的身体吧。”
顾江漓没有否认,“阿曼,你果然很聪明。”
“多谢娘娘夸赞,还有一事,奴婢猜想,应当也能帮上一些忙。”
“哦?你说说。”
阿曼看向顾江漓身后挂着的那件龙袍,道:
“奴婢刚刚跟着做女红的嬷嬷看了一眼,能闻到衣服上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是,寺庙里的香火味。但陛下久不出宫,宫中也未行祭拜之事,所以这种味道出现在这件衣服上,是不太正常的。”
这话让顾江漓打了一个激灵。
她连忙赶到那件衣服旁闻了又闻,果然如同阿曼所说,有一股味道。
但是非常淡,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阿曼的鼻子一定非常好使,才能在闻到这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香味。
“香火味……”顾江漓嘴里喃喃道。
她好像在哪里听人说起过这种味道。
顾江漓眉心猛地一跳,立马对荷花道:“荷花,去让陛下来一趟,顺便把林太医也叫来!”
“是!”
顾江漓的目光牢牢锁在外袍上,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如同她猜想的这样,有些东西,好像能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