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目光齐刷刷都落在顾江漓的身上,有惊讶,有冷漠,有同情,也有看笑话的。
众人脸色各异,心中却有着相同的念头——
顾江漓死定了。
顾江漓心中也有点慌,这个皇帝的真实脾性她尚且不明,但按照传言来说,他喜怒无常,很有可能会因为今日的舞蹈有闪失这件小事而夺去她的性命。
无论如何,还是把这件事应付过去才是首要的。
她半跪在地上,迫不及待想要站起来,可右脚脚掌刚刚点地,钻心刺骨的疼痛便瞬间从脚掌蔓延全身。
顾江漓咬了咬牙,没能顺利起身。
站在门边的荷花急得直跺脚,想上前帮她却被侍卫拦住了。
顾江漓也看出她的急迫,脑子里不断想着自救之法。
身边的几个侍女的动作十分统一,早已经跪了一地。
她们也听说过天元国皇帝的脾性,唯恐舞蹈失误一事会危及她们的性命。
顾江漓咬牙抬起头,皇帝不知何时已经从座位上站起,缓缓从上座走了下来。
那几步台阶,他走得十分慵懒,手上的酒杯还不忘放下,脚步微微有些发晃,约莫是有些醉了。
“陛下恕罪!奴婢等不是有心误了您的生辰贺礼,还请您饶恕!”
几个侍女把头贴在地上瑟瑟发抖。
唯独顾江漓还抬着头,望着站在他正前方的皇帝。
他走近了,身上狠戾的气势反倒是少了,顾江漓一时间望出了神,甚至连脚心的疼痛也减轻了。
不得不说,皇帝很美,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顾江漓很少用“美”这个字来形容男子,但皇帝的容貌,当真担得起这个字。
这样美的人,怎么会是个暴君呢?
顾江漓心中这么想着,下一刻自己的下巴就被眼前的皇帝攥住。
他攥得并不用力,所以顾江漓并不觉得疼,只是没办法再控制自己的脑袋,只能维持着向上的姿势,对上他的眼睛。
皇帝眉尾上挑,嘴角也突然升起笑容,随意披散的头发,为他的这副表情增添了一丝疯癫感。
“你是顾江漓?”皇帝的声音很冷,却又带着一丝玩味。
顾江漓被掌控着下巴,没办法点头,说:“云疆国顾江漓,拜见……陛下。”
皇帝笑容更深了,又问:“刚刚的舞,失误了,是谁的问题呢?”
顾江漓心中一沉,这是要问责了。
她得脚心传来剧痛,让她清醒了不少。
这种疼痛分明是外力造成的,刺痛感来自于利器刺穿了她的脚心。
可能是谁往她的鞋底放了银针,银针藏在鞋垫里,藏得比较深,刚穿上的时候不曾察觉,随着她开始跳舞、走路,动作越来越大,针就一点点往外冒,直到扎到她的皮肤。
她现在还没脱鞋查看,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得通的解释。
有人蓄意谋害,可是会是谁呢?
她的舞服和舞鞋,都是自己带来的侍女准备的,所有的东西都不曾经过他人之手。
这么说,是她自己的人要对付她吗?
若是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有人对她意图不轨,有意扰乱这支为皇帝庆生的舞,岂不是让外人知道她们云疆内部生了嫌隙,让外人看笑话吗?
在这几个眨眼的功夫,顾江漓脑中的想法千思百转。
她咬了咬牙,没想到刚来就出这么一档子事,真是让人难搞。
她垂下眸子,把错认下:“陛下,这支舞我还没练熟,是我自己失误扭到脚了,搞砸了这支为陛下庆生的舞,还请陛下责罚。”
顾江漓把所有的过错揽下。
按理说,她是送来和亲的公主,总不至于见到皇帝的第一天就被砍头吧,皇帝怎么着也得顾及一些颜面吧。
她这么想着,皇帝慢慢松开了她的下巴,“是吗?你觉得都是你的错?”
“是,请陛下降罪。”
“可是朕觉得,公主无错啊。”
“嗯?”顾江漓刚刚低下的脑袋重新抬起,双眼充满了疑惑。
她心中有些发毛,皇帝那双含笑的眼睛怎么越看越瘆人呢?
皇帝收回眼光,直接略过她,向门边走去。
顾江漓实在忍不住,于是目光跟随着皇帝,想要看个究竟。
他到底想干嘛?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可下一秒,顾江漓疑惑的神色逐渐转变为惊恐。
皇帝走到门边,并非是要离开,而是因为门边守着侍卫,而侍卫的腰间有刀。
只见他一把抽出侍卫腰间的刀刃,又优哉游哉地走了回来。
周围的不少妃嫔也都瑟缩着脖子不说话,仿佛她们已经对皇帝拿刀的场面见怪不怪了,没有人上前阻止。
皇帝走回宴会中央,这里跪着顾江漓和其他的几个跳舞的侍女。
这一次,他没有对着顾江漓,而是用刀尖轻轻挑起一个侍女的下巴,逼迫那个侍女与他视线相对。
那个侍女抖得跟个筛糠子似的,颤颤巍巍喊了一句“陛下”,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皇帝冲着顾江漓挑眉一笑:“公主,朕觉得你没什么错,我看这个婢子,跳也跳不好,认错也不积极,怎么看都是她错得更大一些,你觉得呢?”
他向顾江漓发问,顾江漓吞下一口唾沫,摇摇头:“陛下……此事恐有误会……”
“有吗?”
他笑得邪魅,下一秒,长刀举起,随后立刻重重落下。
顿时,血花喷溅,顾江漓眼前一片红色。
血液喷溅到房梁那么高,她蓝白色的衣衫被溅上数不清的血点子。
顾江漓没有听到那女子的惨叫声,只看到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滚到她的脚边。
那女子已经死了。
她的眼睛还没闭上,双眼中还透露着恐惧和求饶,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会被砍掉脑袋,就已经身首异处。
“啊——!!”惊叫声来自于那女子身旁的侍女,她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捂着嘴巴往后挪动。
那个侍女吓坏了。
顾江漓也没好到哪去,直接一屁股歪坐在地上。
她在戏场见过不少道具人头,但实打实的血淋淋的人头,还是第一次见。
她脚软了,是真的软了。
僵硬的脑袋如同生锈了一般转向皇帝。
毋庸置疑,他是暴君,是最残忍嗜杀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