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流失,让太后支撑不住,如同皇帝的话一般,她贴着墙壁,缓慢地往地上坐下。
“哀家……可是你的母后,你竟然亲手,弑母……”
她颤抖着,吐露出这句话。
可皇帝背手站着,缓缓地说了一句让太后更加绝望的话:
“其实,毓妃娘娘死后,朕就没有母后了。
“而且,这伤也并不致死,您会变得无力,变得没有办法逃离开这场大火,然后被火焰覆盖,变成一堆黑色炭。”
太后瞪大眼睛,神情复杂。
皇帝转身,拉着顾江漓向外走去。
眼见两人越走越远,太后开始着急了。
如果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死了,那她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倒在地上,努力朝着二人的方向爬去。
“等等!皇帝!等等!你也带我出去!”
皇帝侧过头,只给太后一个侧脸,“你不能出去,你应该感受毓妃娘娘同样的痛苦。”
“不、不,皇帝你不能……”
这一次,皇帝和顾江漓不再回头,步伐坚定。
“皇帝!哀家可以告诉你毓妃临死的时候说的话!”
听到这话,皇帝的脚步停下了。
但也只是短短的一下,因为顾江漓在他耳边说道:“陛下,别信她,出去后我告诉你,我都知道。”
顾江漓说完,两人继续往外。
太后见此招数不顶用,而灼热的火光却离她越来越近,浓烟让她越来越无法看清逃走的两人的背影。
她终于大声哭起来,嘶吼着:
“皇帝!别走,我生你养你!你怎么能不认我!?”
“我为你耗尽心血,干尽坏事,你怎么可以不认我!”
“皇帝,哀家错了!哀家出去以后会日日给毓妃上香赎罪的,你回来好不好!”
“带我一起出去!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你也带我出去吧!”
“阿尧!”
皇帝与顾江漓已经逃出着火的大殿,便听到太后在屋内发出震天的呐喊。
他身躯僵硬,略微回过头。
放眼望去,全是炽热的火焰,根本看不到半点人影。
周围的人都在庆幸他二人逃出生天,不断传出各种欢呼声。
顾江漓却并不是很想庆贺,她牢牢握住皇帝的手,她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阿尧”是皇帝的乳名,但记忆中,太后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
生死存亡的一刻,想要向皇帝求救的一刻,原来也是能够想起自己儿子的乳名是什么的。
真是令人唏嘘。
“陛下……”她轻声呼唤,他便转过头来。
再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中尽是缱绻温柔的爱意,仿若她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走吧。”
他拉着她的手,两人离开了满是烈焰的慈安宫。
————
回到景和宫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即洗漱。
荷花抱着顾江漓哭了好久,说了些差点就见不到她了之类的话。
顾江漓连连安慰她,又看了看孩子,都没出什么事。
休整下来以后,便开始关注着慈安宫那边的消息。
慈安宫大火烧了半天,直到下午太阳落山之际,才被火司的人彻底扑灭。
没过多久,刘丰便赶回来传话。
他脚步匆忙,满头的大汗,看见皇帝,立马说道:
“陛下,慈安宫已经清理好了,屋子里,找到了太后娘娘的遗体,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
皇帝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抖动了一下。
“知道了。”
刘丰没走,顿了顿,又说:“屋子里,还发现了一个烧得黝黑的头骨,无法辨认主人是谁。只有一个头骨,没有身体和四肢,奴才不知该如何处置。”
此时顾江漓接话道:“哦,那是宰相的脑袋,我带过去的。”
刘丰一脸惊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顾江漓又接着说:“如果陛下打算好好安葬宰相的话,就拿着这头骨入殓吧。但若是陛下没有给宰相收尸的打算,刘公公就看着办好了。”
刘丰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发现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领命退了出去。
屋外的落日余温照射进了景和宫里。
顾江漓侧过头,看着皇帝沉静的侧脸,试图感受着他的心绪。
太后对皇帝而言是复杂的,她的死亡,对皇帝来说肯定不只是为毓妃报仇雪恨、大快人心这么简单。
以皇帝的性子,杀太后的决定亦是痛苦的、挣扎的。
只不过,是无形的一双手把他推到那个位置,让他不得不狠下杀手。
她的脑海中涌现出了在太后那里取得的记忆。
她也知道,那是皇帝十分在乎的东西。
顾江漓站起身,来到皇帝跟前。
“陛下,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皇帝抬首,面带疲惫之色。
他冲着顾江漓淡淡地笑了笑,“朕有些累了,要不明天再说吧。”
顾江漓心尖一抖。
“陛下你……”
他越笑越显得不自然。
顾江漓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
她太大意了,早在慈安宫的大火里她就应该看出来的!
他有心疾,撑到现在已经是
没有犹豫,她直接跑到门口大喊吕太医和吴大夫两人。
等她再次回过头来,皇帝已经趴在桌子上,陷入昏沉之中了。
————
吴大夫和吕太医二人就住在景和宫偏殿,赶过来耗费不了太长时间。
等他们来到这里,看到皇帝的情况以后,立马变得十分凝重。
对他们来说,患有心疾症状的人昏厥是大事,不可小觑。
顾江漓提心吊胆地在床边等着诊脉的吴大夫给出诊断结果。
吴大夫诊过脉后的表情显然不再那么凝重了。
“娘娘莫忧心,陛下情绪过急,气血上涌,不是大事。
“好在前些日子陛下用药扎针都比较配合,这一次昏厥并没有加重病情。
“不过从今之后,真的不能再情绪过激了。”
吴大夫的话刚刚说完,皇帝在床上就悠悠转醒。
吕太医看顾江漓神情复杂,显然有话要对皇帝说,于是带着屋里的人全都退下。
顾江漓深吸一口气,说道:
“陛下,有件事情不能明天说,我现在就要说。
“毓妃娘娘临死之前,对你说的话你没听清,她并不是在怨恨你、责怪你,她在自责,在对你抱歉。
“她对一直没有带你出宫游玩这件事耿耿于怀,直到临死之际,还在愧疚无法完成诺言。”
皇帝的眸色颤动,他支起上半身强撑坐起来。
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苦笑着:
“朕知道你想让朕好起来,但没必要这样安慰朕。”
顾江漓无奈叹气,“陛下,毓妃娘娘承诺带您出宫的事,除了你、毓妃娘娘、其他的几个皇子和先皇,还有谁知道?”
皇帝大惊,看着顾江漓的眼神中充斥着疑惑。
顾江漓又说:“既然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人知道您与毓妃娘娘之间的承诺,我又从何打探到这些消息,再用来安慰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