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传来谢永山在屋中撞柱而亡的消息。
他生无留恋,死局难解。
与其受尽折磨,不如自我了结。
让顾江漓欣慰的是,谢时宴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解脱的意味。
这缠绕着他的仇恨,终究在谢永山和刘氏去世以后,可以得到终结。
谢老夫人知道后,也并未说什么,只是认真的举办了谢永山和刘氏的丧礼。
谢永山和刘氏的丧事办完以后,谢老夫人把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交给了谢时宴。
接着就开始闭门不出,她身边的老妪说老夫人日日吃斋念佛,没有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人就不要去打扰。
谢时宴成为了谢家真真正正的主人。
顾江漓曾在夜里入睡之前和谢时宴提起这些事。
他们都认为,谢老夫人或许一开始就知道谢永山的结局凄惨。
所以谢时宴将谢永山和刘氏囚禁的时候,谢老夫人从未插手,甚至还告诉谢家的其他人也不准插手此事。
谢时宴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神淡漠,就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
“若非祖母强行要求谢永山娶妻,我母亲是进不了谢府,当不了谢永山的妻子的。
“祖母是个厉害女人,她精明强干,独具慧眼,自然是能看出我母亲对谢永山并无半分好意。
“这样的婚事到头来,一定会是不好的结局。
“但她在天秤中做出了她认为对的抉择。
“为了谢家的子嗣,她可以牺牲掉谢永山的婚姻。”
顾江漓与谢老夫人聊过几次,她的确是个精干的女人。
谢老夫人看重血脉传承,所以在她说出她能为谢时宴生下孩子以后,谢老夫人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站到了她这一边。
可见她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抉择了。
血脉延续和子孙的婚姻,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所以,祖母知道你想要对付谢大将军的时候只是劝了你两句,并未真的插手。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她阻拦不了。”
谢时宴闭上眼,似乎有了入睡的打算。
“她放弃了谢永山,选择了谢家的安宁。
“她清楚,如果她真的插手,想要保住谢永山,我一定会把整个谢家闹得家宅不宁。”
顾江漓与他一起闭上眼。
“恭喜你,时宴,如今你已经收获真正的安宁了。”
谢时宴成为谢家家主,不仅有百姓的支持,就连皇家也忌惮他。
谢家区区几个旁系根本不足畏惧。
两人睡得很沉。
天气逐渐入冬。
顾江漓的生产日也逐步逼近。
她的母亲和爷爷时不时就来谢家看她,了解她的身体情况。
每一次来都带一些祈福求来的平安符或者是补药之类,希望她生产能够顺利平安。
顾江漓也都留他们吃饭,谢时宴也与顾家人一同用膳。
顾瓒每每都对着谢时宴赞不绝口。
说他年轻有为,疼爱妻子,是个不错的男儿。
顾江漓每次听到这些就忍不住偷笑。
她要是告诉爷爷,第一次与谢时宴见面,险些被他掐死见阎王,不知道爷爷还会不会这么夸奖他。
顾江漓揶揄的眼神总是能被谢时宴发现,接着他便会显得有些尴尬地认真听着顾瓒的夸奖,然后谦逊的认下。
几人之间的氛围,倒更像是一家人。
为了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谢时宴向顾瓒要了个人。
于是荷花就聪哥顾府来到了谢家,在顾江漓身边贴身陪伴。
多一个熟人,顾江漓也放心些。
荷花对她的悉心照料一如既往。
顾江漓也了解荷花的为人。
所以她很快发现了荷花的心不在焉。
立冬这天,谢家祭祀。
荷花为她准备香烛的时候还出了错。
要不是顾江漓为她说话,谢家的人兴许还要责罚她了。
顾江漓知道荷花若非心中有事,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出差错的。
所以她并没有责怪荷花的打算。
但是荷花自责得不行,祭祀完成后,在顾江漓面前不断哭着道歉认错,希望顾江漓能责罚她。
顾江漓替她擦去眼泪,柔声道:
“荷花,不过是一件小事,我怎么会责罚你?
“如果你心中有事,不妨告诉我。
“或者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也可以跟我说呀。”
荷花抽泣着:“夫人,我不累,我不需要休息。”
顾江漓无奈道:“那你便告诉我,你心里憋着什么事?”
荷花支支吾吾的,一直不肯开口。
顾江漓佯装发火,“你要是还不说,我就真的生气了。”
“别别别……夫人别气坏了身子。”荷花急忙的样子是真的担心顾江漓因此而生气。
顾江漓拉着荷花,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十分有耐心地问:“现在可以说了?”
荷花低着头,不敢看她。
但还是小声开口了:“夫人,我担心说出来您更生气,我在想……我的娘亲。”
顾江漓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
荷花的娘,就是自己的乳娘。
也就是那个跟着她一路逃亡,最后却因为二十两银子把她送去军营的人。
眼见顾江漓陷入沉思,荷花又急忙开口:
“夫人,我知道我娘对您做出了伤害您的事情,我没想过要您原谅她。
“我只是…一直在想她的下落。
“按理说,她从军营中得到了银子,是有能力来到都城的。
“但是这么久了,一直不见她身影。
“我想……若是她还活着,我一定要质问她做出这些事的理由,如果她是有难言之隐,我让她向您解释清楚,并让她向您负荆请罪。
“若是她已经死了,我就给她立个冢,也算是尽尽我这个做女儿的孝道……
“我一直没在您面前提起这件事,是因为您现在就快临盆,我不愿意让您为这些事操心,我想着,等您生下小公子以后再说的。”
荷花神情哀伤。
顾江漓也可以理解。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
想要知道亲娘的下落也算是人之常情。
可乳娘那日把自己送到军营,拿到银子以后决绝转身的背影,始终让她心中堵得慌。
如果乳娘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还真的不确定能够心平气和地与她对话。
“荷花,若是找到乳娘以后,她说她没有难言之隐,单单的只是因为钱财才出卖我的话,你要如何做呢?”
荷花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低下头去。
许久以后,她从椅子上起来,对着顾江漓跪下,声音嘶哑地开口:“如若真是如此……夫人,到时候用不着您动手,我一定亲手惩治她。”
顾江漓有些心疼。
荷花性子直,又认死理,偏偏又很忠心。
她是真的做得出来大义灭亲之举的。
顾江漓伸出手,“起来吧,荷花。”
她的手刚刚搭到荷花的手臂上,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捏着荷花的手也用了几分力气。
荷花当即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夫人?”
顾江漓皱着眉,“我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