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人眼里,不能生育可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更何况说,严大姊家还只有一个儿子,这不是断了她这一支的香火了吗?
看着一向说话小声的严小夫郎突然发疯一样的质问,他们倒也能感同身受,毕竟谁家遇到这事不崩溃啊。
生不出孩子的夫郎会被妻家嫌弃,生不出女儿的女人,同样也会被别人看不起啊,说不准连夫郎都会跑了。
“都说了要等大夫来吧,就这样交给这样的一个小丫头,现在出了事能怎么办。”
“大姊本来是我们村里头一等一好的丫头,没想到以后再也不能生了,欸,我看啊,是那个严小夫郎克妻。”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如果钟丫头不出手,说不准严家大姑娘都活不到大夫来的时候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小肆面对着眼前严小夫郎的责问,听着村民们旁观的议论,旁观者的利己主义体现得淋漓尽致。
原先因为救下人的那一颗心突然冷却。
待她最为友善的严大娘听到动静才知道自家儿夫郎做的事,她皱眉呵斥:“你妻主还躺在病床上,不去照顾跑到这边来闹什么事!”
听到严大娘的话,严小夫郎委屈又畏惧,最终他还是哭着往家走去。
一向和善的严大娘看了小肆一眼,她面色看上去并不好,有些憔悴虚弱,“钟丫头,昨晚多亏你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眼里也没了以前的亲热,大概严大娘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让钟丫头来,其实自家闺女的命用人参就能吊住。
如果能等到镇上的大夫,是不是自家大丫头就不会这样?这以后可教大丫头怎么做人啊。
严大娘自责又落寞地转身,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屋门口的钟离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头离开。
周围还有一些热心的村民,在旁边教育着年纪尚轻的小两口。
“钟丫头啊,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心,但有些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
“医术再跟着师父学学练练,回头总能出师的,如果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也不打紧,这么多条路,总能找到营生的。”
“欸,造孽哦。”
一旁的小恶龙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他觉得眼前的这些人愚昧可笑,小肆的医术是跟着天涞界的神医学的,在天涞界也时常做义诊,神医尚且为她骄傲,而眼前这些不懂医术的人,却不懂装懂地责问着她。
他敢肯定,如果让那个所谓的镇上大夫来,那丢的就不仅仅的生育能力了,失去的恐怕是严大姊的那条命!
他们真是不知好歹,小恶龙看向他们的眼神狠辣,嗜血,仿佛在看向死物,如果不是怕耽误小肆寻找修炼之道,影响她的因果,恐怕他已经动手了。
在他眼里,这些小世界中的人和天涞界的那些魔兽妖兽都没什么差,就像当初在托儿所时,有魔将一个小世界生灵都屠戮殆尽,为的只是炼出业火。
他们愤怒的是他毁去一个小世界,而非愤怒他杀了那么多的人。
就像钟离壹会将未成熟的小世界摘下,送给两个妹妹,成为她们自由的一方天地。
对于高高在上的他们来说,小世界中的这些人太渺小了,渺小到不足进入他们的视野,渺小到这些小人物的性命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也只有在他们最在意的小公主成为这小世界中的一员后,他们才愿意低下头颅,放低姿态,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
村民们看不见空气中躁动的灵气,看不见灵气已经幻化成利刃扎在了他们的眉心处,只要他们敢随口再乱说一句,就会咬了他们的命。
小肆也看不到,自从来了小世界之后,她就逐渐失去了很多作为天涞界人才能看到的东西。
她看不到了曾经能看到的灵气,如今只剩下浅薄的感知,小肆扯了扯小恶龙的衣袖,摇了摇头。
小恶龙这才收回了自己溢出去的灵气。
虽然村民们看不到灵气,但他们还是存在第六感,本能地察觉到了威胁,觉得钟丫头新娶回家的夫郎眼神瘆得慌。
他们也不敢再在这里久留,寻了个借口三三两两地走了,等走远了,还能隐约听见他们的嘀咕声,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小肆拉过明显有些愤怒的小恶龙的手,她坐在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一起坐下来吧。”
小恶龙很愤怒,心里还盘算着要怎么去教训那些人,但是听到小肆的话后,又听话地收敛了满身的戾气,坐在了她的身边。
看着对外很凶,对她格外温柔的小恶龙,看着他紫色的眼眸,小肆眼眶略微有些发热,她其实察觉到了,自己在逐渐失去天涞界的特权,她来到这个小世界后,在逐渐回归普通人的这个身份。
她不畏惧平凡,不怕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但是当她发现自己看不到灵气,逐渐感受不到家人的灵气之后,她开始逐渐感觉到了恐惧。
因为她很怕,很怕会有那么一天,她怕她和其他人一样,再也看不到小恶龙还有狗蛋真实的样貌。
或许在这个小世界不断地沾染浊气之后,在她视野中的小恶龙将不再是如今的面貌,而是像其他人一样,看到再普通不过的模样。
小肆伸手碰了碰他的眼尾,她一向很喜欢小恶龙的眼睛,紫色的,里面还藏着琐碎的光,她总能在小恶龙的眼睛里寻到自己。
她又抬手摸了摸小恶龙先前受伤的犄角,还没有完全修复,不过比先前好了不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到,小恶龙犄角修复时的模样。
其实就算看到阿朔是平凡人的模样也没关系,只是这背后,总让她带着一点不安,好像逐渐在与曾经脱节。
甚至此时她也会思考,前人留给她的那条路该怎么走,自己又该如何寻到自己的道,模糊的道心在缓缓地动摇,她不知道前路该如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