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丈,请随我来。”
听闻曹操要去见夏侯惇,丁辰面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迟疑道:“只不过……夏侯叔父左目已盲,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来见人。”
其实夏侯惇只是眼睛受伤,行动并没有什么障碍,但是自从来到丰县之后,一直闭门不出。
而且当时有撤退的机会,夏侯惇也没有选择独自逃走。
曹操边走边叹息道:“元让虽是武将,但极注重外表,此番盲了一目,恐怕是心里承受不了吧。
想来这也是命数使然。
幸亏那夜你及时示警,连夜带人前来救援,要不然你夏侯叔父恐有性命之忧了。”
曹操想起来就有些后怕,连虎豹骑都拼掉了大半方才击退张辽高顺,若非当时丁辰料敌先机,预感到夏侯惇必败,恐怕夏侯惇一条老命早就交代到这里了。
更令曹操感到吃惊的是,派出夏侯惇前来援助刘备,是他跟荀彧郭嘉等一众谋士商议过的,派出的人数当时也没有人反对,但是丁辰却准确的预料到夏侯惇军马非吕布军对手。
这岂不是说,这内侄儿的判断还要在郭嘉荀彧等一众谋士之上?
其实郭嘉荀彧等人再是深通谋略,但终究是人,总有遗漏的时候,丁辰却纯属开挂,自然没法比。
站在曹操的立场上,却足以令他感到震惊,亲眷子弟之中能出这样的惊才绝艳的人才,当然是越多越好。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只出了这么一个,其他子弟与之相比,简直就成土鸡瓦狗了。
两人一路前行,路上遇到了夏侯渊,得知他们是去看望夏侯惇之后,也跟在了后面。
三人来到一栋宅院门前,厅堂的门紧闭着,夏侯兰捧着一个放有饭菜的托盘站在门前廊檐下,轻声道:“将军,您多少吃点儿吧,都已经两天水米未进了……”
曹操见这情形勃然大怒,大踏步走上前,抬脚就把门踹开,冲里面厉声怒喝道:“长本事了是吧?不过伤了一目而已,你难道要自己饿死不成?”
说着便冲了进去。
夏侯惇听到这声音,吓得一哆嗦,若说天底下他最怕的人,除了父亲之外,就是这位大哥了。
他坐在地下垂着头,颤声道:“兄长,我……我屡战屡败,且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废人,无法再为兄长建功立业,这无用之身,留来何用?还不如早些死了来的干净。”
“放屁!”
曹操身份尊贵,但是见兄弟颓废成这样,难得爆了粗口,用力抓着兄弟的肩膀,咬着牙大声道:“你手脚俱在,依然能骑能射,怎么就成为废人了?
像你这般萎靡不振,寻死觅活,怎对得起父母生养之恩?
至于战败,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一次两次又有什么打紧,终归到最后赢的是咱们就可以。”
“大哥……我……”
夏侯惇感觉鼻子发酸,一把抱住了曹操的大腿,右面眼睛流出热泪,左面眼睛用麻布包着,但是很快被血水浸透了。
曹操扶住兄弟的后背,动情的轻声道:“别哭,你也是个将军,当着小辈的面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好好养伤,等你痊愈之后,咱们兄弟还要继续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呢。
天下尚未平定,你怎能偷偷在这里躲懒?”
在所有亲眷将领之中,曹仁与夏侯惇是最受曹操信任的兄弟,可谓曹操的左膀右臂,所以即使夏侯惇又一次全军覆没,曹操也并没有想要怪他的意思。
对曹操来说,只要兄弟能振作起来,死了区区一万军兵又算得了什么?
曹操冲着外面夏侯兰招了招手,夏侯兰赶忙把饭食端了过来,曹操手指敲了敲桌面,命令道:“吃饭!”
夏侯惇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好好在这里养伤,且看我如何剿灭吕布,为你报这一箭之仇。”
说完,曹操带领丁辰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夏侯渊。
他们两个虽然只是从兄弟,但是跟随大哥征战的夏侯兄弟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两人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夏侯家族。
夏侯惇放下碗筷,叹口气道:“为兄实在没用,这不到半年工夫,已经接连两次全军覆没,如今连眼睛都丢掉了一只……哎!”
夏侯渊安慰道:“谁还没吃过败仗,大哥刚才不是说了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兄长不用介怀。”
“话虽如此,但他人岂会这般想?说不定心里如何嘲笑。”
夏侯惇摇摇头道:“你我兄弟肩负复兴家族之重任,如今我却总打败仗,又有何面目立于子孝子廉等人面前?”
曹氏亲眷将领之中,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曹家诸将与夏侯家诸将难免会互相攀比。
都是武将,比的自然是战功。
可是夏侯惇作为夏侯兄弟之首,却接连吃败仗,连累的是整个家族在曹氏诸将面前抬不起头来。
夏侯渊沉声道:“这次大哥亲征吕布,势必要彻底拿下徐州,可是吕布骁勇,手下兵多将广,且有泰山军相助,这场仗恐怕并不好打。
兄长放心,我一定奋勇杀敌,争取多立战功,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咱们,辱没了夏侯氏门第。”
“有劳贤弟!”
夏侯惇点了点头道:“另外,这次为兄得以活命,又是多亏子文前来相救,这个孩子近来已经接连救了我两次,我们夏侯家不能有恩不报。
在我养伤的这段日子,你要替我像亲侄儿般照料他。
战场上刀枪无眼,他又是一文弱书生,你最好能把他带在身边,如此才能保护他的周全。”
“是,兄长,我记下了,”夏侯渊认真道。
……
此时曹氏大军已经入城,城墙虽矮,但总比扎下的营寨坚固。
而七十里开外的小沛,吕布也率军进驻。
丰县与沛县不过是相距七十里的两个小县城,但此时却成了曹吕双方各自的大本营。
丰县县衙廨舍内,曹操召集众文武议事。
丁辰自然也在这文武之列,只不过他现在无法弄明白,自己是属于文臣还是武将,想来都沾边吧。
曹操端坐正中,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如今吕布率军驻守小沛,那并州军以骁勇天下闻名,那吕布又有飞将之称,其实力不可小觑。”
他顿了一顿,又道:“据斥候来报,泰山军首领臧霸,准备率军前来驰援吕布,诸位有何计策教我?”
所谓泰山军,乃是泰山郡内群寇组成的一支特殊的军队。
泰山地势崎岖,生活在那里的人们身材高大,先天有克服艰难环境的能力,也是出精兵的地方。
他们以豪族臧霸为首,后又招揽了孙观、吴敦、尹礼、昌豨等诸将,聚起数万之众,既反抗官府,又抄掠百姓,成为当地的地头蛇。
如今他们已经听从吕布号令。
这时候荀攸在旁边首先道:“并州军确为天下骁骑,再加上那吕布不止骁勇,而且临战经验丰富,捕捉战机能力极强,主公非以优势兵力,不能确保取胜。
如今泰山军又前来袭扰,为避免腹背受敌,主公唯有分而击之。
即派出一员上将,分出少量兵马,前去阻击泰山军。
主公率领主力,尽快击溃吕布,然后再调转枪头,扫平泰山贼寇。”
曹操听着微微点头,这似乎是目前来说唯一的办法。
他当初在没少在吕布手下吃亏,当初被吕布窃取了兖州,差点逼他去投降袁绍。
后来好不容易鏖战了一年,才把吕布击败,重新夺回兖州,所以他对吕布的军事能力十分清楚。
用五万大军对吕布三万,他有把握取胜,可是再有泰山军前来助战,那就不好说谁输谁赢了。
所以用少量军队阻拦住泰山军,集中优势兵力先歼灭吕布军,然后再去打泰山军,正是最好的选择。
见无人再有其他建议,曹操扫视众将一眼道:“不知谁愿意去阻击泰山贼寇?”
“末将愿往!”曹洪率先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夏侯渊也赶忙站起来道:“末将愿往!”
曹洪道:“大哥,是我先说的,我仅率五千人马前去,驻守邹县,便可拦住泰山军。”
夏侯渊急于立功,赶忙道:“大哥,我仅率本部两千军马就足够。”
“妙才,你莫要胡闹。”
“谁胡闹了?”
此时曹氏诸将的头牌曹仁正驻守许都,夏侯氏的头牌夏侯惇身负重伤,目前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也只有曹洪和夏侯渊了。
此时两人都要去,竟然当面争执了起来。
曹洪针锋相对道:“我也仅率两千军马前去,必能拦住泰山军。”
此时曹军要保证正面战场对吕布的压力,所以去往阻击援军,自然抽调的人越少越好。
夏侯渊咬了咬牙,刚想喊出仅率一千人马前去,但是曹操赶忙冲他使个眼色制止。
曹操打圆场道:“是妙才先提出的用两千人马阻击,就让妙才去吧。”
如今夏侯氏的确气弱了些,为了保持兄弟之间的平衡,曹操不免要对夏侯兄弟偏袒一点。
他看向夏侯渊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
夏侯渊想起兄长说的话,于是说道:“让子文随我同去。”
曹操想了想道:“也好,就让子文给你做个军师。
记住,你此去邹县,必然要面对数倍于己之敌,且不可逞匹夫之勇,与泰山军硬拼。
宜且战且走,缠住泰山军即可。
以十日为限,只需拦击泰山军十日,我便与你请功。”
“诺!”夏侯渊躬身道。
这军事会议算是结束了。
丁辰已经知道自己要跟随夏侯渊前去阻击,并没有其他什么想法,总归不用再押运粮草了,彻底成了军师。
随即他招来牛金赵云魏延陈到四将,以及仅剩的百十个丹阳兵准备出发。
这时候曹操又把他叫了过去叮嘱一番,不过就是不可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要用心计去打仗,不能拼蛮力云云。
军情紧急,夏侯渊经过短暂的整顿,在中午时分率军出发。
丁辰也随即跟着,他们的目标是去扼守住泰山军的必经之路——邹县。
泰山,后世的丁辰自然去爬过,道路极其通畅。
可是在这个时代的泰山地区,却是山高路远,崎岖难行。
行军路上,两千军兵逶迤而行,丁辰骑在马上,问旁边的夏侯渊道:“不知叔父准备怎么阻击泰山军?”
夏侯渊自忖也是久经战阵之将,想了想道:“还能怎么阻击?当然是进驻邹县,严防死守。
若泰山军敢绕过邹县,则主动出击,从后方袭扰,牵扯住敌军。”
丁辰道:“咱们的军兵远少于泰山军,若对方出部分人马与咱们纠缠,余者继续增援吕布该怎么办?”
夏侯渊愣住,他本来就是个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将领,阻击当然是要扼守住咽喉,严防死守啊。
倒从来没有考虑过,万一敌军不跟你打,绕路过去该怎么办。
其实这也就是曹操派丁辰前来的原因之一,以两千军马对阵十倍于己的敌人,自然要用脑子打,而不是硬拼蛮力。
丁辰道:“无论泰山军如何绕路,他们的粮道总在后方,只要能把他们粮道断了,泰山军将不战自退。”
“你说如何断法?”夏侯渊问。
丁辰道:“咱们不如兵分两路,叔父率领本部军马正面拦击,由我带领百十精锐骑兵,化整为零,专烧泰山军粮草。
无论敌军如何勇猛,只要粮草运送不过去,他们便没有任何战斗力。”
“你想单独前去?不行,”夏侯渊断然否决道。
他带丁辰过来,本是遵从兄长的意愿,好好照料这个侄儿的,哪能让丁辰单独去冒险?
见夏侯渊竟然不同意,丁辰继续劝道:“夏侯叔父,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能完成任务,烧粮草本来就用不了多少人。”
“我不是说你烧不成,我是说你前去太危险,”夏侯渊道:“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如何跟你姑丈交代?”
“可是……”
“别可是了,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就行,”夏侯渊竟是蛮不讲理。
丁辰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不跟街亭之战一样么,驻守在易守难攻之地,以为万无一失。
没想到被包围之后,却成了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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