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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鸦·964年8月】

“什么?你们疯了!有一位大人愿意怜悯你们,这是最好的机会!看看你们的样子,受伤,残疾,还有一半没吃饱过的贫民!你们这是在送死!”

“(讨好地)莎莉女士....我的意思不是....”

“(冷漠地)告诉我,托尔瓦尔王子,你有没有背着我偷偷下令?”

“怎么会呢!但....我们是山民,这是我们的家,我只希望您把孩子们带走,大人。”

“....你确定吗?”

“当然!”

“那就宣布吧。”

“感谢您,大人——你们都听到了!把我的命令传到各座山道,所有不到二十岁的孩子,伤员和愿意离开的女人立即整备!我要你们跟随这位尊敬的大人离开山道,到安全的地方去!我知道你们有多难受,但这只是暂时的!一但我和守林人收复了山堡,我就会向黄金港派出信使!到那时,你们就能回家了!”

“(虚弱地)托尔瓦尔....”

“我在听,格隆。”

“我不会走的....”

“什么?可——”

“不仅如此——过来,维克托!”

“(敬畏地)父亲?”

“过来,站在这里,孩子....听我说——”

“格隆!”

“听我说!维克托,你是山民,你是野蛮的孩子,外面的世界没有你的位置,只有这里——只有这里!这是先祖们开垦的土地,也是他们长眠的地方....你要当我的面起誓,孩子。”

“(担忧地)....父亲?”

“我念一句,你念一句,明白吗?”

“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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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乔·奥尔科特再次回到战场时,战斗的声音已经逐渐远去,火焰和轰鸣转移到了城堡内侧,漆黑的天空也越发平静,他也没有在地面上再看到骑士或者外乡人的身影,一切迹象都在表明,其他人的推进非常顺利,那些外乡人即将得到应有的惩戒。

一抹刺眼的蓝光突然吸引了年轻骑士的注意,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同时迅速滑回坑道中间以寻求庇护,但下一刻他才意识到,那不是敌人的攻击或骚扰,而是....某种魔法。

第一道铁幕已经降落到与树冠齐平的位置,神圣的金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宏伟的,占据了半片天空的青色法阵,它的出现几乎抽空了整座山脉的魔力,魔力的急速流动引发了一阵飓风,但很快又被自上而下的沉重气流从中截断,连年轻骑士和牧师们也险些被这股压力压倒。

在那强大魔法的作用下,那枚铁幕坠落的速度又得到了有限的减缓,确认天上和附近都没有危险之后,年轻骑士松了口气,然后小心地朝牧师们招了招手。

第一个拐角没有敌人,只有一些杂乱的脚印,附近也见不到明显的血迹,但这或许不是好事,意味着那些外乡人成功撤离了这里,并且在某个未知的地方集结一处。

虽然坑道很狭窄,但外乡人的战斗方式正适合这种极其受限的环境,他们手中的火铳击发迅速,而且射程和威力都匪夷所思,假如当时亚赫人也有这样的武器,恐怕贵族们的联军没法取胜。

但——这就是意味着亚赫大公才是对的,假以时日,他们的火铳会比骑士更加强大....如果亚赫没有被灭国,那么他们有没有机会在即使不依靠地上之神的情况下,也能凭借魔法和火药打赢自己这场战争?

这听起来有些荒谬,但——下一个拐角,依旧没有敌人的踪影,只是地上多了几件武器,随意地撒在坑道尽头的拐角处,剑刃上还有血迹,似乎在提示他,下一条坑道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催促他赶紧通过这里,去搜救可能的幸存者。

谨慎的观察阻止了年轻骑士鲁莽冒进,他很快发现了那些不太显眼的异常细节——武器的分布太刻意,这些坑道很狭窄,冲锋的道路很有限,按照常理判断,它们应该跌落在一条直线上,并且彼此之间有所重合才对....但现在,有一半的武器跑到了坑道左边,就像是为了让观察者能够数清一样。

周围的泥土没有肉眼可见的深色部分,空气里也没有任何血腥味,那么这要怎么解释武器上的血迹?还有一把长剑布满了污泥,就像刚从泥坑里拔出来,却被放在路面上....这一定是个陷阱。

“在这等会,前面有陷阱,”

短暂的沉默后,年轻骑士又改变了想法:“不,我们绕过去。”

那些外乡人不是撤退,而是溃败,一个陷阱已经是极限,他们不可能有时间布置更多,而事实也和他想的一样,在坑道的另一头,他们找到了几个牧师。

他们的皮肤苍白得可怕,又和灰烬一样暗淡,在黑暗里几乎难以辨认,失血的人也会逐渐褪色,但乔·奥尔科特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景象,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即使他们看起来已经流干了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但他们依然活着。

坑道里依然没有血腥味,脚下的泥土又干又硬,看起来那些外乡人在离开之前放了一把火,期望烧死这些英勇的信徒,但他们却活了下来,当年轻骑士尝试伸出手时,他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斥力,下一刻,他身上的微光转变成金焰,而那个魔法也悄然破碎,只留下一地闪亮的金色碎片。

看着这一幕,有牧师当即跪倒在地,喜极而泣,并不停地小声祈祷:“胜利眷顾有信者!胜利眷顾....”

“没有时间让你祈祷!”

年轻骑士一把将那个牧师拉起来,严厉地呵斥:“去帮助你的兄弟,把他们带回避难所!”

在接触屏障之后,他身上的祝福似乎得到了增强,不再以微光,而是以虚焰的形势存在,那名牧师直勾勾地看着燃烧的年轻骑士,脸上露出敬畏,崇拜又狂热的神色,并坚定地点头:

“愿正义之神祝福你,大人。”

绝大多数牧师都矫健地跳进了坑道,但最后一人却留在了地面上,面对着年轻骑士的注视,在短暂的犹豫后,他跪倒在地,诚恳地哀求:

“能不能让我把刚才那幕画下来,大人?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告诉其他人以及我们的后裔,让他们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最后,年轻骑士同意了他的请求,也许是脑后的伤口比想象中严重,流失了太多血液,他感到了本不该有的疲惫和虚弱,正当他打算休息一会的时候,大地突然开始凄厉地哀嚎。

震颤来自天幕坠落的方向,年轻骑士猛地转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阵席卷大地的风暴,烟尘和泥土甚至遮蔽了天空,这阵褐色的浓雾绝不像看起来一样无害,年轻骑士一把抓起那个还在绘画的牧师,再次冲向坑道上方,把另一名正想爬上地面的牧师重新推下去并大喊:

“背朝外!趴下!”

他又一次挡在坑道上方,把头深埋在双臂中间,还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第一阵泥土伴着碎石打在他的盔甲上,短短一秒之内,他就像被一千支箭矢同时击中,清脆的回音不绝于耳,灰尘钻进每一个最微小的缝隙,恶毒地想要捂住他的鼻子,不幸的是,它们成功了。

他很快就失去了呼吸的权力,只能在胸口发痛的时候张一次嘴,涌入口腔的泥土,碎石和灰尘远比空气要多,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他逐渐变得迟钝,每当胸口的灼痛开始加剧,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疼痛总会突然减轻一些,于是他又能重新清醒。

不论如何,他终于撑过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风速开始减缓,乔·奥尔科特立即推开面甲,滚到旁边的地面上,将嘴里的碎石和泥土全部吐出,但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住开始咳嗽,又痛苦地干呕了几声。

太可怕了....瘫倒在地面上,年轻骑士疲惫地看着大地的尽头,那个庞大的法阵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个相同的法阵。

年轻骑士狼狈又急促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爬到坑道上方,从远方卷来的泥土和灰尘已经将坑道掩埋了大半,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头还露在地表,乔·奥尔科特疲惫地坐下,叹了口气,然后快速爬向已经被掩埋的坑道,开始用力挖掘。

他没有趁手的工具,好在铁铸的手套还算堪用,足以挖穿松散的上层浮土,从最靠近地表的人开始,他逐渐挖出了几个同伴,其中有人身上带着治疗用的奇迹,几乎在得救的瞬间,他们就开始尝试用来治疗同伴,只是看起来效果不佳,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受到的直接伤害并不严重。

从中层开始,泥土逐渐变得坚硬,挖掘也开始变难,年轻骑士必须把手高举过头顶,然后用力砸下,才能以令人满意的效率顺利撬开一大块泥土,当他终于又挖出一名牧师时,对方的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于是年轻骑士只能粗暴地帮他清理鼻孔,然后用力扇了对方一巴掌:

“醒醒!战斗结束了,醒醒!”

牧师似乎睁开了眼,但又好像没有,年轻骑士只能沮丧又愤怒地叹了口气,正当他打算把这名牧师交给他的同伴时,对方突然瞪大了眼睛,身体也因激动而颤抖,他虚弱不堪,却依然坚定地举起手,同时以微弱的音量呼喊:

“光....光!”

“什么?”

就在年轻骑士侧头的那一刻,一抹刺眼的颜色吸引了他的注意,终于,在漫长的战斗后,在经历过不见天日的压抑和恐怖之后,地上之神的意志终于刺破黑暗,将烟幕和阴影撕成粉碎。

在一片疮痍和狼藉中,一道璀璨的阳光傲然伫立于战场中央,伴随着燃烧的金色铁雨,一支高贵而圣洁的军队追随着咆哮的烈阳龙旗,从天空发起了势不可挡,坚定不移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