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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国王·2068年6月】

“告诉我,我的骑士长,那些臭虫终于愿意从我的城堡里走出来了吗?”

“是,哈定——国王,请看,这些灰色的闪光就是。”

“我的天火呢?”

“已经准备就绪,但——国王,真的要这样做吗?哪怕我们只用电磁枪也能轻松对付他们,没有必要烧毁整座山——”

“不,你不知道,我的朋友,这些....原始人,他们残暴,他们无知,他们野蛮,你的仁慈不能带来任何尊重,他们会,而且唯一会敬畏的东西只有力量,压倒性的力量。”

“....”

“不用节省弹药,对地弹不值钱,把它们全部打出去,让那些虫子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魔法’——但注意不要打伤我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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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奥尔科特眉头紧皱,即使过程并不愉快,但既然他向巡林人的队长许诺要提供帮助,那么他就该践诺,他想要掰开这孩子的手,可除了肚子之外,这孩子全身上下都是皮包骨头,看起来不比地上的枯枝坚韧,只要稍微用力就会折断。

时间在僵持中流逝,乔·奥尔科特严厉地看着这孩子,试图让他松手,但对方却低下了头,当窗外最后一缕阳光也终于消失,东边传来隆响之后,年轻骑士就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他实在没法带着一个孩子走上战场,而那些巡林人也没有派出哪怕一个信使来询问他的情况,可想而知,他们对自己究竟有多不屑。

窗外传来人们的欢呼声,而乔·奥尔科特则叹了口气:“好了,松开我,我不去——”

一声尖锐的啸叫打断了他的话,听起来有些像弩矢的声音,却更加尖锐,也更响亮,出于本能,乔·奥尔科特一把抱住那孩子,然后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是那些巡——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年轻骑士的思维,大地开始震颤,餐桌不断摇晃,连盛满了食物的木碟也跌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人群的尖叫和惨嚎紧随其后,但下一刻,又是一声相同的啸鸣接近。

可怕的雷鸣声再次响起,旅馆不住地摇晃,人们开始哭喊,冲天的火光透过狭小的窗户,将房间内染上一层可怖的橘红色。

乔·奥尔科特的耳旁嗡嗡作响,他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魔法吗?有什么魔法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在他过去的人生里,只有亚赫人使用的列车炮能发出类似的声音,但他们的火炮绝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威力。

第三声,第四声和第五声啸叫接连而至,自从袭击开始之后,尖锐的风声和剧烈的地震就没有停止过,火光越发狰狞,乔·奥尔科特尝试从地上爬起来,但又一次剧烈的震颤让他再次摔倒,他不得不重新尝试。

整个世界都在颤抖,仅是攻击的余波就让坚固的石头摇摇欲坠,那么被攻击直接命中的位置又是怎样的惨状?来不及带上行李,年轻骑士把浑身瘫软的孩子一把抱起,在天翻地覆的混乱中冲上街道。

惊恐的人潮向他涌来,年轻的骑士不得不把艾斯提尼亚之剑刺入地面才能保持平衡,在人群背后,张牙舞爪的火焰越过城墙,肆意恐吓这城内的人,在刺眼的橘红光芒中,乔·奥尔科特看见了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那是一团又一团微小的红色火焰,它们的数量数不胜数,将东侧的黑夜照成黄昏,它们尖啸着从天而降,那么微小的火球,却能在落地时引发震耳欲聋的雷鸣,连不可撼动的高山也因它的威力震颤,山巅堡巍峨的城墙在它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恐怕在第一次雷鸣响起时,走出山巅堡的巡林人就已经全军覆没,连最坚固的盔甲也不可能抵挡这样的攻击,何况是那些轻盈的皮甲?但即使巡林人们已经死去,攻击也没有一刻停歇,上一声雷鸣刚刚响起,下一声就紧随其后,恶臭的浓烟顺着城门飘入街道,年轻骑士突然干呕一声,然后用力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假如没有那孩子拦住他,那么他现在——他答应过那些巡林人要一起作战,却卑鄙地毁了约,他们还有人能够幸存吗?他本该——

在一声格外剧烈的雷鸣后,大地开始以前所未有的程度摇晃,乔·奥尔科特惊恐地看到眼前的世界开始崩裂,漆黑的深渊撕裂街道,进而撕裂城市,那些火焰甚至没有砸到山巅堡本身,但它的城墙却在此刻轰然倒塌,将三分之一的城市和居民碾作齑粉,然后一并从山巅滚落。

裂缝一直蔓延到乔·奥尔科特面前,艾斯提尼亚之剑失去了支点,于是年轻骑士狼狈地再次跌倒,好在他及时抓住了身旁的阶梯,因此没有随着崩溃的城市滑落山脚。

也许是达成了目标,因此那些外乡人停止了攻击,那可怕的天火没有再次出现,乔·奥尔科特茫然地看着前方,火焰照亮了天空,但浓郁的黑烟又遮蔽了他的视野,假若不是脚下的裂缝,不是抬头时再也看不见城墙,那么他或许会有种错觉,仿佛山巅堡的东侧并没有彻底毁灭。

怎么会这样呢?距离他抵达这里才过了不到两个小时....整个东城区都....怎么会——

年轻骑士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雷声引发的耳鸣,人们有意或无意识的哀嚎和惨叫,以及遍布眼前的惨象都让他精神恍惚,他伸出手,试图挥散眼前的浓烟,他的确成功了,但它们只是飘到了稍远处,他的视线依然无法穿透这股恶臭,恐怖的黑雾。

他好不容易聚集的力量再一次溃散,年轻骑士虚弱地摔倒,他痛苦地干呕一声,然后咳嗽几次,又开始继续干呕,似乎恨不得吐出他体内的所有空气和食物才肯罢休。

他的手紧紧抱住那孩子的腰,他忘记了收敛力量,但那孩子没有出声,只是伸出手,艰难地抱住年轻骑士的脖子,他的动作让乔·奥尔科特惊恐地转头,当他看见那孩子干瘦枯黄的脸时,他才平静了一些。

“我....”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发抖,本就沉重的艾斯提尼亚之剑如今仿佛长在了地上,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走进已经空无一人的旅馆,艾斯提尼亚之剑在坚固的石面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直线。

当乔·奥尔科特蹒跚着把自己挪进马厩,并满怀希望地抬起头时,他只看见了满地的死尸,有些还算完好,有些尸体却被马蹄踩得稀烂,看起来和街道上的人一样,马厩里的马也受到了过度惊吓。

毫不意外地,他的战马也是那些尸体之一,它的身体还算完好,但脖子却折出一个夸张的角度,乔·奥尔科特虚弱地蹲下,最后摸了摸它的皮肤,然后步伐沉重地离开了马厩。

当他回到街道上的时候,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黑烟散去了一些,人们看着漆黑可怖的深渊,发出惊恐又悲伤的痛苦或哀嚎,乔·奥尔科特小心地挤开人群,花费了很久才如愿看见了山巅堡的东侧废墟。

靠南面的建筑保留了一些地基,勉强还能看出一些受袭之前的痕迹,断裂处的近侧还有少量破碎的街道延续,但很快就戛然而止,远处的街道和城市剩余的所有部分一起滑向了山脚,偶尔有些废墟从泥土中露出一角,形成一道凹凸不平,深不见底的可怕斜坡。

偶尔有碎石从近端街道的废墟上脱落,很快就沿着斜坡滑下,最后被漆黑的深渊吞噬,听不见哪怕一点回响,森林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烧,半个天空都被点亮,浓烟涌向城市,让本就漆黑的夜空变得更加暗淡,木材燃烧的焦味和泥土的腥味混杂在一起,年轻骑士又忍不住开始干呕。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突然,他似乎在火光里看见了某些移动的东西,乔·奥尔科特停止了咳嗽,但他的视野却很模糊,于是他匆忙用手擦了擦,又用力地眨眼,期望能够看清火光中的黑影。

那些影子——他们是人吗?应该是,他们看起来像是,他们移动的方式像人,轮廓也有些像,他们应该就是人,也许他们是巡林人的幸存者?但怎么可能呢?

乔·奥尔科特期待地瞪大眼睛,于是他看清了更多细节——那些人有些奇怪,他们的肩膀的影子是方形的,手肘的影子也是,那些巡林人会投下这样的影子吗?

乔·奥尔科特皱起眉头,他突然有些不安地扭头,周围都是痛哭的平民,他们或许还没注意到火海里的人影,他又低下头,看了看那孩子,出乎意料地,虽然他在发抖,却没有像旁边的人一样完全被恐惧和悲伤吞没。

年轻骑士拍了拍他的头,然后把这孩子拨到身后,他握紧了艾斯提尼亚之剑,本就沉重的大剑如今负担更重,但他还是尽力抬起了剑尖,岔开双腿,瞪大眼睛望向火海。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些人走出了火海,他们不是巡林人,他们穿着怪异的铁甲,手里拿着一种奇特的盒子,乔·奥尔科特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他知道,那些想必就是外乡人,而他们手里的东西就是武器。

平民们也逐渐注意到火海中的情况,有些人停止了嚎叫,而乔·奥尔科特深吸一口气,向恐怖的深渊迈出一步,并大声询问:“你们是谁!”

他喘了喘,然后松开了那孩子的手,猛地一拍他的胸口,小声对他和旁边的平民说:“跑!”

那些外乡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又或者他们不想回答,为了拖延时间,乔·奥尔科特只能再迈出一步,松散的石板滑动了一下,但好在没有彻底崩裂,他也没有因失去平衡而跌到。

深吸一口气,乔·奥尔科特再一次大声询问:“你们是谁!”

那孩子没有离开,反而跟着他走向了街道的废墟,乔·奥尔科特焦急地小声咆哮:“跑——啊!”

一声奇特的清脆响声之后,他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要松开手指,但在艾斯提尼亚之剑即将脱手的最后一刻,他又咬着牙握紧了它的剑柄——这是艾斯提尼亚之剑,绝不能丢——

乔·奥尔科特又听见了几声脆响,他的手臂,肩膀和大腿都传来剧痛,坚硬的盔甲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年轻骑士的眼前一黑,但他强忍着痛苦,一手紧握着艾斯提尼亚之剑,一手紧紧抱住那孩子,把他扑倒在地,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喊:

“跑!快——啊!”

那种独特的脆响开始接连不断地响起,身上又新添了几处剧痛,但数量却远不能和那清脆的响声匹配,人们的惨叫让年轻骑士意识到街道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本该已经力竭,但又突然找回了一部分勇气,艰难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几声脆响和剧痛彻底终结了他的努力,最后几处新伤让乔·奥尔科特翻起了白眼,他想要叫出声来,这样或许能缓解部分痛苦,但为了不吓到身下的孩子,他最终忍住了。

“不要....不....要....”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但身后刺耳的笑声掩盖了它,他感到一双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应该是那个孩子,下一刻,笑声靠近,一只沉重的大脚踩在他的背上,于是所有痛苦骤然加剧,乔·奥尔科特却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啊....”

笑声变得更加猖狂,那只脚抬了起来,用力踢在年轻骑士的肚子上,也许这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乔·奥尔科特竟然感觉到自己挣脱了大地的束缚,他看见了一抹璀璨的金光——

在他的意识消失之前,他听见了一声虚弱的呓语:

“我....承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