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庵先生的一句话，直接点醒了疑惑无比的周怀安。
对啊……
陈九暮不久之前，不是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三位半神，给直接轰杀至渣渣，魂飞魄散了吗？
他，已经死了啊！
既然已经死了，自然不会被天道排斥。
这相当于在阎罗王的生死簿上，将名字都给勾销，对账完毕了……
这个时候出了别的问题，也怪不得我“天道”马虎，对吧？
若两位儒门超凡，是现代人的话——绝对会大骂一句“卧槽，你搁这儿卡bug呢”？
……
但两人并不是。
也没有受到过墨家文化的熏陶，自然说不出这样的话语来。
不过即便如此，周怀安还是忍不住表达了赞叹：“哎呀呀，哎呀呀，耐庵先生，你这外孙女婿，当真人间奇才，厉害啊……”
然而耐庵先生却叹了一口气，说：“他这也不过是兵行诡道，剑走偏锋而已……”
周怀安赞叹的，是陈九暮的奇思妙想，翻云覆雨，和遮蔽乾坤……
而耐庵先生叹息的，却是陈九暮的无奈与艰辛。
若是有别的办法……
谁会愿意身陷死地，向死而生？
他陈九暮，又不是烈火凤凰，自然也没有什么涅盘之法——从他陡然现身，到与三位半神对抗，再到引发天道雷劫，带走八思巴，以及此刻的凤凰涅盘、王者归来……
一切看似顺利，但中间若有半分误差与偏颇，陈九暮估计就已经没命了。
这都已经算不得走钢丝了……
而是九死一生的搏命之举。
如此想想，也的确有他出道以来一直保持的风格。
疯狂，拼命……
却又无比幸运！
但他这样的幸运，又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呢？
耐庵先生心怀怜悯，对于这个还算陌生的外孙女婿，充满了叹息。
这孩子，不容易！
……
那些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此处，等待着与墨家见面的……
又何止是周怀安一人，以及儒门一家？
事实上，当消息传出去之后，城中有头有脸，又或者但凡有点儿势力的，除了还有防守之职，都已经围了过来……
大家都等待着与墨家，以及那位半神级别的钜子，翘首以盼地见上一面。
然而一直到了天色渐渐黯淡，都没有能够见上一面。
等到夜幕快要降临之时，终于有人出来了。
来人正是钜子的助理。
也是之前的特派员邢菲菲。
这位少女，已经卸甲，恢复了墨家常服的打扮。
所谓的墨家常服，抛弃了当世流行的长袍大袖风格，而是采用更接近于底层劳工一般的款式……
也就是近现代的中山装——当然，要更加改款修身一些。
但无论如何，也绝对突出了邢菲菲的身材优点，修饰得利落干练……
让人都有点儿不好意思注视她的腰间。
再加上她天生萝莉脸，一米八的大高个儿，看得太子朱慈烺目不转睛。
邢菲菲一瞪眼，太子就跟犯了事的小孩儿一样，赶忙低下头去。
好在她也没有理会太子，来到长公主这边，与在场的一众超凡和精兵强将说道：“见过各位，钜子让大家一起过去……”
听到这话，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着长公主那边望来。
包括花门的南宫云，邵雯祺，和柳如是率领的东林残余……
因为邢菲菲说的，是让他们去……
而不是过来拜见。
……
这个下马威，直接让场中的气氛，变得严肃起来。
此处聚集于城头的，都是洛阳城中权势最大的一批人，各家势力齐聚于此，虽然心思各异，却都为了一件事情。
守卫洛阳。
而尽管小朝廷的实力大幅跌落，但受限于惯性的缘故，大家也都以朝廷为号令。
那太子朱慈烺就算是个吉祥物，也都受到了“人君”的待遇。
并且此间核心，也是大宗正死前，指定的长公主朱媺娖……
这儿有民团、有义军，也有各地豪雄……
大家有着不同的立场，但表面上呢，却基本还是尊奉大明为正朔。
百姓也认这个。
结果现在，墨家居然叫大家过去……
这做派，似乎丝毫不把“朝廷”这尊泥菩萨，看在眼里啊？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长公主的反应。
而长公主却哂然一笑，说：“走，且随我一起去拜见一下咱们这位老朋友……”
她居然毫无芥蒂地起身，沿着城墙马道，朝着箭楼方向走去。
这一幕让旁人看得心酸，曹化淳更是直接开口说道：“长公主，咱们不必如此低头……”
话音未落，那长公主却猛然扭头，看向了他，说：“墨家只是让我们过去而已，而城下妖邪，不但想要我们性命，甚至还要占据我们的身体……”
一句话，将心生不满的众人，给直接镇住了。
是啊。
比起城下的百万伥鬼，无数妖邪……
墨家这点儿失礼，又算得了什么呢？
……
太子受到了惊吓，人有些畏畏缩缩……
长公主朱媺娖不得不用独臂拉着他，然后率先前行。
其余人等，也都顺驴下坡，跟随大队，一路朝着箭楼方向走去。
长公主走在前方，不理身后众人嘀咕，脸色平静。
事实上，直到此刻，也有人没能理解，她为何会这般的低姿态。
但在长公主看来，她实在是太累了。
从大宗正手中，接过了权力，她就一直在苦心支持。
然而越是竭尽全力，越发现自己的能力有限。
并不是说父皇将那代表着大明朝气运的“金龙”灌注于身，她就能够一飞冲天，成为力挽狂澜之辈。
若真如此，崇祯帝又何须自杀？
掌握了国朝资源的父皇，到了最后，都弄得一片狼藉、无法收拾……
她一个匆匆上位的公主，又如何能独力擎天？
在长公主眼中，所谓的“朝廷颜面”，早在京城城破之时，就已经没有了。
要不然，东南二帝，弘光隆武，又如何胆敢自立？
经历了亲手把养大自己的侍女长斩杀，又准备自杀之后的长公主，大彻大悟，带着平静的心情，一路走入了箭楼之中。
能够有资格进入其中的洛阳人等，并不算多。
总共也就二十来人。
一入其中，长公主却感觉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色宛如流光一般飞掠而逝。
转眼之间，她竟然拉着太子，身处于一处荒老古拙的大殿之上。
这儿是……
她还在惊疑，而身后的儒门超凡周怀安，却是脱口而出：“这、这里是轩辕殿？”
话音刚落，前方有一个年轻人，朝着诸人拱手：“为了防止外神窥探，特地邀请众人于此秘商——若有怠慢失礼之处，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