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真期斗剑,就如两方指挥大军,丹田灵气便是军队,决定胜负的就是双方军队数量,但若两方实力相差不大,便需施以计谋手段。
祁叔望手中这件宝器,便是以诡道着称,两剑虚实不定,且能虚实转化,你若全力招架其中一柄,那他便可在瞬息之间由实转虚,给另一柄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眼看张显迎上了那柄短剑,祁叔望心中大喜,手中法诀陡然变换,丹田灵气瞬间调运,长剑之上灵光暴涨,眨眼间已到张显面前三丈之地。
张显神色不变,起手一握,青霜剑再度出现在手,轻轻一转,便将其格挡下来。祁叔望心中一愣,满脸不可置信之色,显然是不曾想到张显看穿了他这虚实转换之法。
张显淡淡一笑,青色长剑,带着凛冽剑气,无声无息的向前削去。祁叔望立时是只觉心里面,一阵寒气直冒。
几乎是毫无犹豫,祁叔望横剑在胸,而后就只觉整个剑身,仿佛要被彻底击碎一般,震荡不绝。
祁叔望连退数步,才堪堪抵御住那股凶猛浑厚的劲道,定睛一看,剑身居然隐隐透着火光,像是一块顽铁被炉火千锤百炼过,若非此剑材质非凡,怕是早就化作一滩铁水。
两人交手不过几个刹那,台下众人尚未看的分明,只见到祁叔望倒退而去,纷纷吃惊不已。
祁叔望脸上一片凝重,他的九天龙游步乃至堪虚子母剑,都是走的灵活多变的路子,向来以奇诡难辨着称,不曾想全力出手之下,对方居然随手招架下来,浑然没有放在心上一般。
张显负剑在后,神念感受着剑中那股跃跃欲试的活泼雀跃之意,眼中有精光流溢,微微一笑,道:“祁师兄,可要留意了。”
祁叔望的速度虽说已经算得上出众,但对张显来说,却依旧是显得不够看,自他得了这柄青霜剑,便日夜以神念温养,数载下来,任何气机的微妙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应。
若是有纯粹剑修在场,肯定会大吃一惊,剑似云中电,心如出水莲,这分明是剑心通明的表现。
在纯粹剑修看来,剑道共有通明、通灵、通神三个层次,所谓通明便是剑心玲珑剔透,无须借助他物,便可借此堪破一切虚妄迷幻,最是擅捕捉气机变化,后发而先至,让对手无从防范。
通灵则是剑法不拘常态,随心而变,无所施而不可,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招式空灵飘忽,令人无从捉摸。至于通神,则是另一种境界,神而明之,出神而入化,古来唯有几人能达到此番境地。
祁叔望深吸一口气,暗道此人能得元婴真人看重,果然有几分不凡的本事,心中不敢小觑。
也不答话,右足猛地一踏,丹田灵气冲涌四肢诸脉,激荡燃烧。整个人也呼啸而去,如电之逝,在众人视野之中,忽隐忽现,手中长剑宛若一道无物不破的流光,飞凌而至。
然后下一刻,就听‘叮’的一声锐响,震彻四方,张显长剑一挥,就将这剑势荡开,随即大袖一摆,一道火光直奔祁叔望面门。
祁叔望见来势猛烈,也不去硬碰,‘嘿’了一声,反手丢出一物,迎风暴涨,竟将火光紧紧兜住,便不再看上一眼,显然是对此宝极为自信。
张显轻轻一笑,青霜剑轻轻一晃,青光闪动,便直直斩落下去。
在灵真境修为以下的众弟子眼中,这一剑颇为不起眼,好像随意一个转挪便可躲了过去。可祁叔望却是面色陡变,在他眼中,这短短一个呼吸间,张显已然斩出了整整一十二剑,将他周身牢牢锁定。
这一剑,竟是避无可避!
此乃乘风剑法,是张显祭炼青霜剑时得来的秘法,似是此剑原主人与青霜剑性命交修时留在剑中的烙印,虽然他仅仅推演出来三式,全力施展也达不到原来十分之一二的威力,但效果也格外喜人。
一剑分作一十二剑,力量不减丝毫,剑光乘风而舞,凛冽剑气藏在其中,一不留神,便是身首异处。
祁叔望丝毫不敢大意,立时运转法力,伸手一拿,一道飘飘白纱出现在手,如云似霞,流光四溢。他口中道诀急念,白纱顿时撩起缕缕云烟,将他周身十丈护得严严实实。
此宝唤作采霞兜,乃是他一次历练中得来的机缘,可纳万千灵机,任你何种神通术法,都会被此物消磨吞吐而去。
只是欲要驭使此宝,需要耗费极大的法力,若是对方法力高过自家,动用此宝反而落了下乘。不过,他料想张显入道尚浅,哪怕已是灵真修为,法力的雄浑程度却决然不可能超过自己。
那烟霞往外一翻一涨,轰隆一声,炸裂之声不断响起,隐有火光剑影传出,竟将一十二道剑光尽数抵御下来,只是数个呼吸后,烟霞也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
祁叔望脸色苍白,额头已见汗滴,显然是法力耗损过度。反观张显,依旧气定神闲,像是未曾使出全力一般。
场下众弟子俱是惊愕不已,二人交手不过盏茶时间,也不知张显是何跟脚,居然轻易击败祁叔望,迫于其威势。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张显淡淡一笑,对着祁叔望拱手道:“祁师兄,承让了。”
祁叔望却是站在那里不言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双手在不停颤抖。
张显转过身去,大声道:“还有哪位师兄愿来一试?”
连问三声,全场无一人回答。
张显大笑一声,施施然走向飞虹法剑,伸手拔出,再从容来至石台前,打了个稽首,道:“多谢长老赐法。”
台上观战的林老道睁开双眼,笑道:“张师弟,不必多礼。既然你已经夺得法剑,便赶快参悟吧。”
刚才张显自报师承,言他乃是丹鼎院董真人之弟子,林老道自然听的真切,言语间倒是多了些随和之意。
张显却是摇了摇头,道:“在下并无此意,还请长老见谅。”
林老道微微一愣,却是沉吟起来。刚才他立下规矩,言说修补剑中法诀最齐全者获胜,如今张显有法剑在手,又无人肯上台与之争夺,无论他推演出来多少,结果都是他获胜。
在他想来,张显此举是欲回到自家洞府之后,调养精神后再闭关参悟,如此方可最大可能的获得剑中的完整秘法。
他看了看一旁清冷道姑,见她神色淡然,毫无反应,于是笑道:“便如师弟所愿。”
随即侧头对一旁随侍童子低声吩咐了两句,那童子上前几步,来至张显面前,恭敬递上一枚袖囊。
张显知晓袖囊中便是那百花琼露,向石台处打了个稽首,便伸手接下,转身而去。
张显浑然不理台下众弟子的惊讶之色,从容走出殿外,往来处而去。
行至外间平坦处,正欲驾云而去,耳旁却传来呼声:“张师弟,还请留步!”
张显回头一看,原来是祁叔望相随而至,他目光微闪,笑道:“不知祁师兄有何指教?”
祁叔望立定脚步,行了一礼,道:“指教二字,万不敢当。张师弟剑术出神入化,在下输的心服口服,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弟留步一听。”
张显见他神色诚恳,思虑一二,便道:“祁师兄但讲无妨。”
祁叔望脸色一喜,道:“实不相瞒,五载后便是我家老祖八百岁寿辰,老祖平日最喜这杯中之物,在下欲以百花琼露为礼祝寿。还请师弟放心,在下可用他物交换,必令师弟满意。”
张显稍作沉吟,这百花琼露对他而言,的确不算什么必需之物,只是看中了剑中的驭剑之法,方才出手,若是祁叔望能拿出什么好物,倒也非是不能交换。
片刻过后,张显开口道:“不知师兄以何物交换?”
祁叔望眼中喜色更甚,正欲开口,脸上却又露出尴尬之色。原来,他本意是欲以三枚五脏归元丹来交换百花琼露,丹方有载:服此丹后,阳长阴消,性成命全,体固身坚,可登大道也。
玄门修道之人,虽说并不十分依赖肉体,但却也有诸多炼体法门,毕竟凡人求仙,导引天地灵气,必须得有一副坚固肉身,并以此为渡世宝船,否则万难迈过灵真境这道天关。
这五脏归元丹便是调养肉身的绝佳灵药,哪怕是灵真境修士,服用此丹,也可增益元气。只是方才想到张显之出身,怕是决然不会缺少丹药,是以陷入了如此局面。
踌躇一二,祁叔望拿出一枚似铁非铁的牌符,摩擦着其上的剑形刻纹,不舍道:“师兄便以此物换取,师弟你看如何?”
张显倒是吃了一惊,原来此牌唤作‘悟剑牌’,乃是出自灵剑山之手,灵剑山每百年便会送出十枚,持此牌符者,可至灵剑山明剑台参悟三年。
明剑台乃是灵剑山山门重地,据说其开派祖师曾于此与某位大能斗剑,无上剑意至今仍有残留,若能参悟出一二式来,必然是了不得的秘法。
悟剑牌乃是随意送出,不分修士或是凡人,甚至不分玄门魔门,全凭缘法,只要持有此物,便可上山参悟。
张显看了看祁叔望,认真问道:“祁师兄当真以此来交换?”
祁叔望似是想到了什么,咬牙道:“当真,还望师弟成全。”
张显轻轻一笑,道:“既如此,敢不从命。”随即取出袖囊,递给祁叔望。
祁叔望轻吐一口气,笑道:“多谢师弟。”二人再是交谈几句,便告别而去。
张显立在原处,暗暗猜测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不然祁叔望绝不会拿出此物来交换,百花琼露虽说珍贵,但与这份缘法比起来,却也算不得什么,不过这却与他无关了。
摇了摇头,他脚下一踏,却是生出一团云雾将他托起,飘空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