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皇城,永寿宫。
昭德皇帝庄晟正驾坐莲花玉台,只见他头戴紫玉通天冠,身穿日月绛纱袍,妙相庄严,不怒自威。
台阶下立有二十八名玉女金童,俱是素衣赤足,捧奉香花灯烛,清诵玄章。外侧更有三十六名天丁力士敞胸露乳,抱持幢幡宝盖,鸣钟击鼓。
庄晟双手慢慢举过头顶,神色越发肃穆。随着他嘴角轻动,默念起功诀,整个永寿宫顿时亮起朦朦金光,金芒如雾,威严柔和。
阶下众人俱是低下头颅,面色狂热,钟鼓之声却更加浩大,好似有亿兆众生齐齐呐喊,隐隐可见红尘阡陌、炊烟灯火。
金芒变化不定,翻滚凝结,化作道道金黄之气,如同条条张牙舞爪的真龙,盘绕在庄晟头顶。
百丈之外,一道人影伫立阴影,目视此间,其面色漠然,头顶有一柄玉戈起伏,挡住了道道金芒外放而出的威压,赫然是大景新任国师孔甲。
庄晟面沉如水,眼底深处却似乎有火焰跳动,深呼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紫金大印。
头顶道道金龙好似被莫名吸引,俱是化作缕缕霞光涌入大印。
大印鲸吞大海般吸纳着融入的金芒,变得晶莹通透起来,宛如上好温玉琉璃,其周身渐也渐有瑞霞升腾,如水似云,洒落在庄晟身上。
庄晟背后随之显现出一道紫金色的人形虚影,其头戴平天冠,身穿帝王袍,脸如龙首,肤显金鳞,右手持有一柄天子剑,左掌端托一枚紫金玺。
随着瑞霞不断注入,虚影不断前移,好似与庄晟重叠融合。
眼看虚影与自己肉身愈发靠近,庄晟面上终于喜色难止。
只要虚影完全融近肉身,他便能一步登天,打开仙凡之隔,不仅破开天地大道对世俗人主的束缚,反而能借助众生之力聚集成的帝皇龙气修炼,从而得窥大道。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道道金芒好似后劲不足,倏尔消散不见,庄晟头顶那枚紫金大印失去了瑞霞注入,肉眼可见的褪去神异,重新化作普通玺印,他背后那道虚影也随之明灭不定,继而破碎开来。
庄晟脸上瞬间出涌现出不正常的潮红之色,他踉跄起身,恍然若失,继而晕倒在玉台之上。
阶下玉女力士浑浑噩噩的醒来,脸上俱是茫然未知。直到看见庄晟跌倒在地,顿时惊叫连连,慌作一团。
见状,孔甲莫测一笑,继而消散在阴影之中。
………………
几名少府太医令眉头紧闭,相顾无言。经过几人轮番诊断,发现皇帝陛下脉络沉稳,丝毫不见任何病象,但用尽了方法却依旧昏迷不醒。
就在众人商量着要不要令请医中圣手惠世扬入宫时,庄晟眼睛微睁,居然醒转过来。
秉笔太监王琳眼中精光一闪,快步来到床前,低声唤道:“陛下,陛下…“。
庄晟双眼逐渐聚焦,看见王琳,心下微微一定,问道:“大伴,我这是…“?
庄晟尚未被立为太子时,王琳便是他贴身太监,他办事周到,心思活络,又忠心不二,数载相处,逐渐成为庄晟最信任之人。
庄晟登基后,更是让他作内廷总管、兼司礼监秉笔,位高权重。
王琳侧身让出位置,欲让几名太医把脉问诊,轻声道:“陛下保重身体“。
庄晟回过神来,连忙喝退太医,示意王琳搀扶起身,接着寒声道:“敢有泄露此事者,夷族“。
众人连忙跪坐一团,瑟瑟发抖。
庄晟脑中疑虑重重,无心管顾琐事,对王琳的苦心劝谏置之不理,居然直接摆驾祈真殿。
祈真殿。
此殿乃新建而成,专用于供奉无极老母,大景新任国师孔甲便安栖其中。
不有片刻,金驾便至。殿前道仆童子列队相迎,仪仗齐整,只见那殿门悬挂敕额金书,木墙装列灵符玉篆,威严肃穆,香火缭缭。
众人接驾下拜,王琳上前问话,道:“陛下到此,国师何不接驾面圣“?
一小童恭声答道:“回禀公公,祖师日前心血来潮,起法推算,料定陛下碰见难题,正在告拜圣母,以祈庇佑“。
王琳大惊失色,呵斥道:“大胆,竟敢妄言陛下…“。
庄晟眉头微皱,摆了摆手,正欲开口,忽然前方殿门无风自开,有人朗声道:“臣,孔甲拜见陛下,失礼之处,还请陛下治罪“。
庄晟神情不变,波澜不惊,道:“国师为朕祈福,朕又怎能怪罪呢“。说罢,居然下得銮驾,挥手示意众人止步,独自迈步走入殿中。
祈真殿内幽幽暗暗,彷佛处在另个天地,与世隔绝。殿中竖有巨大的女性雕像,面容模糊不清,其右手托有一盏琉璃灯,灯火点点,温润明黄,让人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孔甲盘坐于雕像之下,见得庄晟,也不起身,伸手指了指面前蒲团,待庄晟盘坐下来,缓声开口道:“这九御真诀乃无上经文,圣母下赐,此界无有,须得按部就班,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九御真诀,便是庄晟刚才修炼的玄功。御人、御权、御势、御灵、御生、御死、御地、御天、御诸天,是为九御。
此功以权为骨,以势为强,权越大,则势越强。按其所载,九御真诀是最顶尖的皇道玄功,最是适合帝皇龙气缠身的人间帝王,若能将帝皇龙气凝入肉身,便能借用众生之力修行。
修玄炼真者借用清浊之气吐纳修行,那么修炼此皇道武学之辈则以众生之力为资粮。
庄晟面沉如水,不满道:“朕乃大景之主,治下臣民数以兆亿,难道连真诀第一道关卡都修炼不过吗“?
皇道玄功并不看重修炼之人的资质天赋,哪怕是中人之姿,只要是身为某一大国国君皇帝,便能借用帝皇龙气一日千里般迅速修行。
孔甲笑了笑,道:“陛下莫恼,大景虽疆域宽广、属民众多,但太祖以降,数千载来,俱是诸国分封。陛下直属之子民,不过皇都方圆数州,众生之力自然相对贫瘠“。
庄晟转念一想,道:“国师言之有理,只是此乃祖制,且以实行数千载,即使我欲更改,怕也是千难万难呐“。
孔甲意味深长道:“陛下能晓此理,足见聪慧。至于解决办法,倒也不难“。
庄晟眼中喜色一显,急忙道:“还请国师教我“。
孔甲看看了庄晟,沉声道:“陛下可先建老母之神庙灵祠,让大景之子民俱都尊拜老母。陛下则出任我罗教护法,配享老母神庙,由此自可享有源源不绝的众生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