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斌成竹在胸地说:“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养好胎便是,不要在那儿胡思乱想。”
“话是这么说,可是之前被强行引产的那个男婴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让我到现在还不能释怀,晚上做噩梦的时候,我都会时常想起他的影子,好几次都是在梦中哭着醒来,我是个母亲,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真没用。”巧珍说着,语气也变得有些哽咽起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学斌走上前去,上去安慰着巧珍,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学斌的存在似乎有一种强大的能量,瞬时让巧珍惊慌错乱的心踏实了许多。
她伸出双手,对着苍天进行祈祷:“您大慈大悲,保佑这个孩子到时候能够平平安安生下,希望不要再生出什么祸端。”
“巧珍,玉红来咱家干嘛来啦?”学斌看到巧珍虔诚祈祷的模样就连忙问了起来。
“说是来宣传计划生育政策,她还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那目光在我肚子上还看了好久,是不是谁透露了什么?你说她会不会发现了什么端倪?”巧珍连说带比划,还是觉得心如悬旌。
学斌不动声色地说:“可能只是为了工作,你是不是想多了?”
“你也知道她平时的为人,村里那些妇女,谁见到她不是吓得胆战心惊,像斗败的公鸡落荒而逃。她还说我怎么不出去,天暖和了要多出去走动走动。我当时特别尴尬,说与不说都很无奈,生怕她再抓住什么把柄,只好在一旁陪笑敷衍。”巧珍直言不讳地说着。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怕她啥,你别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了。”学斌觉得巧珍有点儿神神叨叨起来。
“学斌,我想跟你商量商量,要不我去临县亲戚家躲躲,等到孩子生下来了再回来,我怕怀孕后期显怀的时候就瞒不住了,那时候他们再动真格咋办?我不想再重蹈覆辙。前车之鉴啊!你忘了?”
“你看村里有的二胎生了孩子不到百天又要上环,生了三胎的家庭的妇女,还要交罚款。咱总不能秤砣碰铁蛋——硬对硬来吧!那样也不稳妥。”巧珍考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学斌想起了之前巧珍在表姐巧歌家躲躲藏藏,后来风声越来越严,巧珍不想连累表姐,就爬上山,钻桥洞的日子,最终,那个孩子还是没有留住,他心里也是声声自责。
“你说的也是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去亲戚家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这得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来回折腾岂不更辛苦?”学斌心疼巧珍,为了这个家她日夜操劳,没有怨言不说,为她生了几个孩子,还硬是在自己爹娘那里受夹板气。
“越生越穷,越穷越生,这生个孩子跟打游击似的,这次说啥我也不能再去表姐家了,一次次给她添麻烦,我这心里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说我容易吗?这女人可真是受罪。”巧珍嘟囔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学斌笃定不移地说:“没事,巧珍,你还有我,有困难我们一起扛,有风雨我们一起担,我不会丢下你自己视若罔闻,不管不顾的。”
“那我收拾之后,明天就动身。”巧珍说着去里屋收拾了几件平时穿的几套衣服。
“既然你想好了,我无话可说,肯定会支持你的,只是你这一去,不知道何时咱们才能见面?”学斌情真意切地望着巧珍。
“如果不出什么差错,预产期差不多到八九月份了。”巧珍掐指一算,信手拈来。
天刚蒙蒙亮,巧珍就起身前往临县的亲戚家,这亲戚是娘的亲外孙女,以前,娘带自己去过她家,彼此之间也有往来,她也想趁此机会去看看她。
她凭着之前的记忆来到了临县的顾村,她想在这里躲过去这几个月的时间,哪怕吃糠腌菜,给他们打打下手都行。
谁知,当她费尽心思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却听到村里人说,她要找的这户人家的女人,前两年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死,也是个可怜的苦命人。
男人郁郁寡欢,经受不了生活的打击,也一度消沉,后来听村里的人说出去打工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命运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会跟自己开玩笑,在她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把希望变成失望,她心里寄托的唯一一丝希望再度落空。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既然无处可去,那就回家吧!绕过山河错落,她发现只有家才是最美的人间烟火。
昏暗的灯光下,她又心事重重地拿出那件即将完工的毛衣,这件毛衣她织了好几年,可依然没有织完,在她的心里也有着七荤八素的感情。
没有完工,即使上针下针的针脚再精细,也是一件残缺不全的瑕疵品。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看不去都不会觉得完美,好像一个精彩的故事只有开头没有结尾。
到了预产期,巧珍羊水破了之后,紧接着开始见红,直觉告诉她,期待已久的胎儿终于要和她见面了,身体的疼痛一阵一阵地向她袭来。
学斌怕又什么差错,特意请假赶到乡里卫生所来陪伴巧珍。
他不知道这次是女孩还是男孩?俊芳俊红是两个女孩,如果这次是个男孩儿该有多好,这样唐家也算有后了,自己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给他们有个交代了。”他承认自己是个传统大男子主义的人。
“保大还是保小?产妇难产。”医生的声音急切的传来。
“保大,他只希望巧珍顺顺利利,如果真有什么差错,他宁可要她,也不想再让她遭这罪了。他可以不要这个孩子,但决不能失去她。”学斌不容置疑地说着,来不得半点含糊。
“医生,保小的,这个孩子一定要留下。”巧珍气若游丝地说着,眼里充满了期待的目光,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她有气无力,痛苦不堪地挣扎着,扭曲的身体把她像剥了一层茧一样。
“你们别争了,产妇这会已经体力不支了。”医生怒吼。
“半天了,怎么还是没有反应?”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动着,学斌的脑子一片空白,心里笼罩上了一层层愁云。
他着急的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又顺着门缝往产房里面看去,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巧珍,你一定要好好的。”他无法平息心中的慌乱,急得有些不知所措,坐到椅子上又猛地站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徘徊不已。
突然,一阵清脆的啼哭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