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卡与玛伊西特好奇且不明所以的看着将自己双目遮起的厄伍伊什,疑惑于这是否是什么魔法的仪式。
不像这些刚刚脱离少年阶段不久的青年,卡洛德粗砺的内心表面不再拥有那无论何物都会粘起的黏性。
他打量着空中不可见的战争,在与黑夜增多话语权的火光中,一种渺小与无知所带来的恐惧已经悄然升起。
心中嘈杂的住客敲打着门窗,都想要彰显出自己意见的重要。可卡洛德只是低下了头凝视这宛若深渊般夜空的头颅,在这因为废墟而变得陌生的城镇中辨识着方向。
“这边,我们在柯西街,往东边走,那边的居民区里有一个十字路口,那边足够宽敞了..”
他咽下了剩下的废话,看向了摇摇晃晃的伊什:“需要帮助吗?”
“末日的侧面已然在我的身躯中展现..”
厄伍伊什说着莫名的话语,阐述着名为身体的堡垒已经成为了一个破损不堪的废墟,就快了。
许多束缚的意识,灵魂,本我,什么都好,它们跑出了这已无实际意义的破墙,像是液体一样倾斜而出。
它们是伊什,名为伊什的个体。
狂奔着,狂奔着...
它们奔跑着,向着黑暗边缘的红色环路跑去,就好像这样就能逃离那个用无比酷烈地方式来奴隶自己的警卫。
一名睿智的老者制止了它们无用的暴走,告诉它们,那可望而不可即的红色不是道路。
【在你的脚下,在这片深渊中】
厄伍伊什突然感到自己脚下结实的地面化作了虚无,开始了坠落。
【这里什么也没有!】
它们大喊着,怒斥着老者的欺骗。
【你走完它了吗?】
老者回问。
【没有!没有!我好害怕!我停不下来!】
它们尖叫着,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恐惧的酸味。
老者再次回问到。
【那你为什么要说这里什么也没有?】
【再下去我会死!我要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都没有见到,为什么要说下面什么都没有呢?】
【我不想死!】
【你为什么会死?】
【....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再下去看看呢?】
【我不要!我要回去!】
它们在空中挣扎着,对未知的未来充满了恐惧。
【可你已经回不去了】
老者对它们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来了】
在深渊中坠落的它们回头望去,看见了警卫,碰到了警卫,然后扭打着,向着深渊的更深处坠落。
追寻着自己眼中因为灼烧而产生的光晕的厄伍伊什一不小心,失衡跌向了自己刚刚上来的井口。
“...。”
在火光中颜色发白,就像是流动的铂金般的半长发猛然震动了一下,在空气中舒畅的飘舞着。
紧紧抓住伊什,将他拉回平地的瑞德觉得..不,肯定他醉了。
而随着外力因素的干扰,脑中碎片成功聚合成为整体的厄伍伊什下一秒就沉浸在轻飘飘的眩晕感中,飘啊飘,飘啊飘,与某种庞大的事物交融,得到了..得到了...
厄伍伊什压在了瑞德的肩头,但还保持着相对礼貌的距离感,可在之后也就动作上保持住了这种对他人应有的距离感了。
没有源头的夜风像是昏了头的蜜蜂,紊乱地,拧巴成了一个又一个文字,在一切能够担当纸张的事物上印出自己扭曲的身形。
低沉的,像是用鹅毛抚弄的语气轻语着,带来了悚然的氛围,黑暗依附着拥有白金头发的俊朗青年,在他的肩头低语:“世上有神,而凡人不知。”
“...。”扛着伊什追随卡洛德的瑞德明明对他的话语不感兴趣,但却还是对此表现出了微微的反感。
“你觉得神存在吗?你崇拜神吗?”伊什感觉自己的躯体中,脊背上,脑袋里有什么在蠕动着,萌芽着,期待着破土而出。
“...。”他没有回答,可能是不想与一个醉汉对话,可能是一种默认,可能是一种不屑。
可无论真相如何,厄伍伊什都不像是会住嘴的模样。
“他们只是在追寻着自己,崇拜着自己的一部分,把那称之为神,既不会承认真正的神,也认不出真正的神迹,他们不知道神..。”
“...。”瑞德提起了警惕,在心中将伊什打上了邪教徒的怀疑,并且另一只手已经悄然摸上了手枪。
“我来告诉你吧..”
厄伍伊什将风告诉自己的消息低声说出。
“神迹,就在我的脚下。”
“你想告诉我你是神。”不常与人对话的瑞德将疑问的语句说成了肯定的语气。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腔调拿捏,只是通过对话分散着伊什的注意,以便在接下来可能的冲突中取得先手。
“神...在我的脚下,我们的脚下。”
“...。”
瑞德能通过玛伊西特一动一动且朝向明显的狼耳确认到他正在关注这里,而他的心中所想无非就是什么巫师果然是疯子(怪人)之类的话语,而他年龄相近的洛卡大概率也是这个想法,如果他注意且听见了。
“真是个狂人啊,世界正是由你们推动的,哪像我们这种老木头,只能丢进柴堆里长蘑菇,连齿轮都算不上。”
卡洛德显然也是偷听的一员,但他没有伪装,或者说没有必要。
他对洛卡做了一个敲敲脑袋的动作,指向伊什,很显然是怀疑厄伍伊什是不是在他和瑞德搬运的时候磕坏了脑袋,毕竟他的表现..对于这种性格的人光喝酒可喝不出这么大的变化。
洛卡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可宝贵他了。
“那是风告诉我的。”厄伍伊什狭隘的感知看不见他们的互动。
“你知道风是什么吗?她是一个小小的,小小小小的东西,小到你永远不会注意到的程度。”
“就好像..一个思维的火花,比那还小,她很小,很微小,我们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人和人的区别一样,我们原本永远不可能交集的...但她聪明,也很厉害。”
“她叫来了她的同伴,一个一个的,手拉着手,慢慢的,她就变大了起来,从一个比噬菌体还要小上数倍的东西,变成了我的朋友,嗯,还要更亲密点...”
稍稍等待一会的厄伍伊什没有尝到一种名为“恍然大悟”的味道。他期待着,用像是失落母亲般的语气说到:“不明白吗?我是她的神。”
“嗯,我相信你。”终于出现的葛雅芙琳用比云雾还要缥缈的虚弱气息回复着伊什。
“你也不明白...”
几乎将自己今后三天的话语都全部说完了的厄伍伊什消沉着,这异常的健谈终于在从未停歇的爆炸声中休止。
葛雅芙琳看着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变得颓然了起来,她思索着,是不是自己的虚弱导致了自己的谈话能力与魅力都下降了许多?
幽魂回忆着细节,觉得自己的分析没有错误,于是继续蛰伏,恢复着自己薄弱的灵体。
“...”
“...喂?”
“....嘿!”
“嘿!咳咳!你的树都已经长到脑袋里了!!!”
厄伍伊什没有回应,就像一个失意的中年男子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抵触外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