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恭又一次来到开封城,见到了兵马大元帅李邦彦。
“呦,又来和谈啊?”李邦彦捧着茶碗,一脸调侃地看着萧仲恭。
萧仲恭也是一脸茫然,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抗金兵马大元帅,竟然会是见风使舵的李邦彦。
萧仲恭还在辽国当儿童团团长时,就知道李邦彦此人。
毕竟辽宋当时的外交渠道还是很畅通的,两国之间对各自朝廷中的大员并不陌生。
李邦彦当然也是知道萧仲恭的。
前段时间,萧仲恭在李邦彦看来,还是忠臣义士,虽然最终还是降了金,但在李邦彦看来,这是被逼无奈之举,毕竟辽祚帝都被擒了,他就算想继续尽忠,也没有让他尽忠的人了。
然而自从赵福金批过萧仲恭之后,李邦彦对此人的感官又变了。
“这就是个骑墙派!”李邦彦看不起他!
一个人瞧不起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两个人互相瞧不起,那更是藏不住的。
“哎呦,还是李相会讨人欢心,如今又是当朝右相,又掌天下兵马,李相现在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萧仲恭拱手贺道。
李邦彦也赶紧放向茶碗,还礼道:“哪里哪里,比起萧相公,本帅差远了,本帅再怎么说,归根到底都还是在效忠赵家,不像萧相公,都改换门庭了。”
萧仲恭老脸一红,正要说话,李邦彦一抬手:“不用解释,不用解释,本帅知道萧相公忠义,两朝为臣也是被逼无奈,哦对了,本帅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想向萧相公请教。”
萧仲恭见李邦彦一脸诚恳,便也压下火来:“不敢,李相公请讲。”
李邦彦用茶盖撇了撇茶水,低头吹了两口,一边吹一边问道:“当年辽帝逃往,饿了,萧相公送上炒面和大枣,冷了,萧相公送上貂帽皮衣?”
萧仲恭淡淡一笑:“为臣者道,大金皇帝也正是觉得我忠君,才留我在身旁做事。”
李邦彦哦了一声:“哎,本帅就想不明白,你有炒面大枣,辽帝没有?你有貂帽皮衣,辽帝还是没有?那辽帝一路逃亡,过的还没萧相公舒服呢?”
“李邦彦!”萧仲恭像是被人戳了屁股,瞬间跳了起来,指着李邦彦呵斥道:“你莫要羞辱我,你搞清楚局势,我大金十万五大军枕戈待旦,一声令下便能……”
“行了行了,本帅不过是给历史求个真相,萧相公不必如此激动。”李邦彦云淡风轻,笑嘻嘻地看着气急败坏的萧仲恭:“说正事,说正事。”
萧仲恭不愧是心思稳重之人,被人侮辱成这样,还能以大局为重,很快地平复了心情,重新坐了回去:“开门见山吧,宗望宗翰两位大帅说了,不忍刀兵相向,苦了百姓……”
“萧相公呐,咱们都是为官之人,有事直说,别拿百姓说话。”
李邦彦的意思萧仲恭明白,历朝历代古往今来,百姓都是被这些人拿来当挡箭牌的。
要挑起战争时,就说欺辱我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和谈时,就说不忍百姓受苦。
可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问过百姓,是要战呢,还是要和呢。
“行,直说,我们大金撤兵,但有一个条件。”萧仲恭点了点桌子。
李邦彦冷笑:“要钱?要地?没有没有!”
萧仲恭一愣,看着李邦彦那只战不和的气质,萧仲恭严重怀疑,此人是被夺舍了?
“都不要!”萧仲恭笑道:“就只要一个人!”
“要人?”李邦彦好奇了起来,放下茶碗向前倾了倾身子:“有意思,要谁?”
“一个废人!”
“废人?”
“对你们大宋来说,现在就是个废人了。”
“哦?蔡京?童贯?王黼?还是……”
萧仲恭嘬了嘬嘴:“啧,李相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李邦彦更不解了,大宋的废人是不少,但是能被金军点名要的,肯定不是一般市井之人,应该是之前位高权重之人,可除了上面提到的几人,还有谁?
“被道君皇帝和偪王赵桓囚在明仁宫里的那位,赵福金!”
李邦彦猛地睁大了眼睛,像看傻逼一样看向了萧仲恭。
……
……
雪天,与火锅更配。
明仁宫里,麻辣菌汤鸳鸯锅滚的正开,赵福金夹着一块羊肉放入了道君皇帝的料碗里:“爹爹您瞧,这鸳鸯锅,像不像道家太极?”
道君皇帝正低着头,夹着一块骨头给窝在自己身旁,伸着舌头摇着尾巴的太子塞去。
听女儿如此问,道君皇帝抬头看了两眼:“像!真像!福金的主意?”
道君皇帝扭头看向一旁的春夏,春夏微笑颔首:“回太上皇,这锅的样子,的确是按照官家所画之图打造的。官家说……说太上皇崇道,请太上皇来用膳,自是要用心准备准备。”
道君皇帝满意地抚须点头,余光一扫,看见身旁坐着的偪王正低着头大口地往嘴里塞着肉,满嘴流油:“爹,真香,这料碗是儿臣吃过最好吃的,呵呵。”
道君皇帝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吃,以后多向你妹妹学学。”
“嗯嗯,回府我就让人也打造个一模一样的锅来。”
道君皇帝虽被这傻儿子气的无语,但见如今这天伦之乐倒也释然,突然就悟明白了道家庄子所说的“各行其是”和老子所倡的“无为而治”。
这世间最大的不幸,就是人家朽木躺的好好的,你非得雕人家,人家烂泥趴的好好的,你非得把人家扶上墙。
害人害己,祸国殃民呐!
如今这样,不就挺好,有大才的女儿治国,烂泥朽木般的儿子,躺好趴平也过的幸福。
什么叫大道至理,这便是。
一家人正享天人之乐,突听殿外嘈杂:“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不能这么对我!”
“少废话!进去!”
“都说你大宋礼仪之邦,无耻!无耻!”
赵福金、道君皇帝和偪王齐齐一愣,看向了殿外。
只见萧仲恭被李邦彦五花大绑,连踢带踹地拉进了明仁宫前殿:“本帅今日就让你瞧瞧,瞧瞧我大宋皇家父慈女孝,兄恭妹敬,瞧瞧我大宋朝堂,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萧仲恭一入殿,看到眼前一幕,终于闭嘴了。
听李邦彦说完刚刚所谈之事,偪王端起料碗就扣在了萧仲恭的脑袋上:“你说谁废物呢?”
道君皇帝宣了一声无量天尊后,朝着萧仲恭的屁股上就是两脚:“出言无状,该杀!”
正在啃骨头的太子也不啃了,冲着萧仲恭就是一阵狂吠,似乎在说:“让你说我妈,让你说我妈!”
萧仲恭人都傻了,只能颤颤巍巍说道:“两国交战……不斩,不斩来使呐。”
赵福金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但你辱我难道就没代价了?李邦彦,把朕的火油鞭拿来!”
明仁宫殿外,风雪怒号,萧仲恭的惨呼,似比呜咽的北风更甚。
李邦彦打的起劲,边打边嘀咕:“嘿,这火油鞭手感不错啊,改天也去找郭司公从皇城司给我也拿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