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彦虽贵为宰执,但是并不能越级调动衙役。
所以在小报馆前蹲点之事,只能交给平日里交情不错之人,思来想去,便让范琼在此蹲点。
哪怕来的不是卖报小郎君本人,只要有线索了,顺藤摸瓜便好。
内宫。
赵福金领着道君皇帝,介绍已经布置好的集市:“爹爹看,这些铺子,都是仿着相国寺集市所布,所售物品也是一应俱全啊。”
道君皇帝欣喜,当年他在宫内设集市,也只是卖些瓜果蔬菜,小气!
再看赵福金所布,甚至连书局都搬了进来。细致!
“爹爹自己选个铺子。”
道君皇帝溜达了一圈,指了指书局说道:“为父觉得书局甚好,做读书人的生意,雅致。”
赵福金笑道:“近日开封城外,盛行小报,这书局之中,若是放些小报售卖,宫里的这些婢子内侍,应是喜欢。”
道君皇帝欣然点头:“就依我儿。”
安排妥当后,宫内集市便开市了,像当年一般,宫里的婢女内侍,后宫嫔妃们没事就来溜达,足不出宫,就可以在这集市上买些物件,不仅物美,而且价廉。
道君皇帝的书局,更是生意火爆。
那些婢子内侍,对小报所刊,甚是喜欢。
没两天,便售得银钱十来贯。
道君皇帝自己也翻看小报,边笑边骂:“粗鄙,但是有趣!这些个文章,再扩一扩,拿去勾栏瓦舍里说书,想必不错。”
心念所起,闲来无事,竟然自己提笔给这些粗鄙之文扩写了起来。
大宋同人文,就此诞生了。
小报馆那边,范琼终于盯上了一个前来取银子的,跟到宣德门外,愣了:“莫非是宫中之人?”
兹事体大,范琼自己不敢拿主意,第一时间就告知了李邦彦。
李邦彦一听,更是勃然大怒,这等调侃戏弄自己的文章,若是出自市井穷酸书生之手,那倒也罢了,但是要是宣德门内的人,那就不可饶恕了,这哪里是调侃戏弄,分明是有政治目的的。
宣德门内,虽是皇宫,但是很多衙门都在皇宫内办公,往来吏员众多,别的不说,光秘书省就有吏员数百位。
李邦彦决定带上范琼自己去抓人。
原本想让范琼一个一个指认,没想到一进宣德门,刚刚去小报领钱的那厮竟然没走远,还在宣德门内晃悠,李邦彦欣喜:“天助我也,不必费事了,跟上!”
李邦彦与范琼两人,就这样跟着那小厮七拐八拐地进了宫内的集市。
一个恍惚,人不见了。
再抬眼,李邦彦笑道:“宫里的集市又开了?没想到官家跟太上皇一样,也有这等装扮市井的爱好。”
范琼不曾见过这等景象,诺诺道:“宫里也能开集市?”
李邦彦科普道:“太上皇当年,逢年过节便在宫内开个集市,令王黼为市令,自己当商户。市令若管理不公,太上皇以鞭笞之。”
范琼咋舌:“太上皇……”
夸赞的话还没说出口,眼神一瞟,猛然一惊:“李相,看那边!”
李邦彦顺着范琼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间店铺的招牌上赫然写着:卖报小郎君!
两人走入店铺,只见前些天的小报罗在架上,有一人正背对着门口,伏案急书,范琼正欲开口,李邦彦嘘了一声,悄声走到此人身后,侧脸看去,只见此人正在书案上书着:“世人皆知李邦彦轻佻,不足为相……”
李邦彦脸色一变,刚说出了一个“你”字,那人一惊,猛然回头,手里的笔直接在李邦彦脸上划过……
两人面面相觑,愣怔片刻。
李邦彦倒头便拜:“惊扰太上皇,微臣该死!”
道君皇帝也回过神来,哈哈笑道:“李邦彦啊李邦彦,瞧瞧朕写的你,有没有趣,你要名留千古了……”
李邦彦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也只能满脸堆笑:“妙趣,妙趣啊!”
范琼站在李邦彦身后,整个人都懵逼了,查了这么久,是他妈太上皇的恶趣味啊?
下一秒,范琼看见太上皇和李邦彦脸色一变,惊恐万分地看向了门口,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范琼这才慢慢回头,这一幕,他终身难忘。
只见书局门口被十几个人围住,而这十几个全身盔甲,只露双目。
这身打扮范琼并不陌生!
金军铁浮屠!
还不等他反应,就有几个铁浮屠冲了进来,一把将他按倒在地,另外的几人直奔李邦彦而去,拉起李邦彦便扯到了书局门前,二话不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李邦彦被揍的整个人都懵了。
倒地的瞬间,他看到了这一片区域,都是铁浮屠。
店铺中扮演商贩的皇家贵胄,被这些铁浮屠驱赶到了店外的空旷之地,一个个惊魂未定地挤在一起。
李邦彦顾不上被揍的生疼,大喊道:“范琼,保护太上皇!”
道君皇帝也是懵了,只见一个全身盔甲的兵将盯着他问道:“赚了多少钱?”
道君皇帝下意识地回话:“三十贯……”
那兵将手一身:“拿出来!”
……
……
没多久,皇城内鼓声大躁,中书省里,李纲刚要出门看个究竟,就和披盔戴甲的种师道撞了个满怀:“老种相公,宫里……”
种师道来不及细说,声音有些颤抖:“金军天降!”
任凭李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首宰修为,听到这句话也差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什……什么?”
片刻的惊愕后,李纲终于恢复了过来:“先派兵去御书房、明仁宫,官家可千万不能有事!”
这种事还用李纲说,宗泽和张叔夜第一时间就带兵冲去了御书房和明仁宫,只是赵福金压根不在。
“先传令关闭皇城四门,绝不可让兵祸蔓延到城内。”李纲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种师道等人赶往了龙德宫:“皇室宗亲都在集市上?”
内务省总管带着哭腔说道:“太上皇又开集市,宗亲们都去给太上皇捧场去了,这下可玩完了!”
李纲叹道:“应是完颜宗望留的后手!”
种师道不解,李纲解释道:“金军怎么可能从天而降?想必是那日完颜宗望攻酸枣门无功,趁夜挖了地道。”
李纲的猜测虽然过于离谱,但是比起金军天降,种师道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伙金军是从地下钻出来的,毕竟酸枣门到皇宫后苑龙德宫的距离,也不算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