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一路看着。
闯军的大营布防得当，士卒数量虽然不多，但看起来都颇为精悍。
看来，能击败明军，一路攻到京师，这支闯军早非洪承畴眼里的那支弱军，而是真正的强军。
或许依旧比不上大清八旗军，但也绝非靠几千精兵就能轻易击败的存在。
更大的问题在于这些闯军跟随李自成一路北上，应该对其非常忠心。
如果真按洪承畴说的，把他和山下的军队分割开，那些人肯定拼死也要救援李自成。
这就相当于捅了一个马蜂窝，最好的情况也够自军喝上一壶。
张鼐将范文程迎进大帐，看到端坐在主位上的李自成。
范文程上前，微微欠身，“大清使者范文程拜见闯王殿下。”
李自成看向范文程，沉声问道：“听说，你是范仲淹的后人，但你为何要为异族效力？”
范文程沉默了一会，回道：“我出生在辽东，努尔哈赤兴起，大明朝廷屡战屡败，退到宁远。我等百万百姓，皆被大明抛弃。若想活命，那只有投降大清一条路可走。闯王，您又为何造反？”
李自成哈哈大笑，“活不下去了呗！”
范文程点了点头，“都是朝廷无道，才使天下大乱。所以，大明必须亡。不管是闯军得了天下，还是大清得了天下，我认为都可。”
李自成十分感兴趣的看向范文程，“你是说，我们共同灭明？”
范文程微微点头，“至少在灭明这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我此行，是谈合作的。”
李自成笑着道：“我明白吧！但合作，需要诚意。不知多尔衮让你带来的诚意是什么？”
范文程道：“闯王军中缺粮吗？”
李自成奇怪的看了范文程一眼，有点不敢相信，“怎么，莫非你们要为我军提供粮草？”
范文程点了点头，“愿为闯军提供百万石粮草，但前提是闯军南下配合牵制明军，让我军可以得到山东和淮南。”
李自成冷哼一声，“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让你们得到山东和淮南，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到处都是坏处。”
范文程摇了摇头，“以目前闯军的情况，没有余力进攻山东和淮南，既然如此，就把它们暂时留给我军。不为其他的，只为闯军可以得到充足的粮草。我们得地，而你们得粮草。”
李自成笑了笑，“你这话，可没多大说服力。”
范文程摇了摇头，“闯王，我的想法很简单，你得京师，大清也得得到些什么，这才是合作。”
李自成撇了撇嘴，“若我不同意呢！”
范文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闯王应该同意。因为，这是对双方目前都有利的方案。无论将来怎么样，现在我们双方应该合力对付大明，而不是在灭明之前先斗起来。”
李自成想了片刻，沉声道：“城内守军一直在传，说我与多尔衮有合作。说破城之后，城归我，然后城中的财宝和女子都归你们。所以，他们才誓死抵抗。现在什么实际利益都没呢！你却想要我通过行动向他们证实这点，你觉得我会这么愚蠢吗？”
范文程笑了笑，“闯王当然是聪明人。但不知闯王想过没有，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即使不攻京师，京师也守不下来。”
“嗯，你何意？”
李自成紧皱眉头。
范文程道：“闯军，我军南下，所图只是想枪械财物，好回辽东，让治下百姓过上几天好日子。若这点都难以满足，我军出兵二十万又是为了什么？而且只要我们南下，您的威胁也就没了，您可以放心攻城，甚至不再攻城，而改以围困京师为主，那京师自然是您的。”
李自成这时有点听明白了范文程的意思，“你是说，你们会全军南下？”
范文程回道：“不会是全员，但会是大部分。毕竟，对于闯军，我们也不完全放心。一旦您出兵截断我们的后路，那我们所有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自成愣了愣，“你是说，你们也担心我？”
范文程笑道：“否则呢！我军在冀北留下十几万军队，不就是害怕这个吗？闯军兵威强盛，真不是我们能比的。”
李自成若有所思，沉默了半晌，问道：“听说，洪承畴归降了多尔衮？”
范文程点头道：“是啊！闯王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李自成道：“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我们两个也算是旧相识。他对于你们来说，就是个降将。要不，你们把他交给我吧！”
范文程顿时愣住了，“把洪承畴交给您？”
李自成点了点头，“是啊！你们把他送来，这是你我双方合作的前提。”
范文程不解道：“不知，闯王要拿他干什么？”
李自成道：“当日，他和孙传庭大败我军，逼的我兄弟死伤无数，然后我只带十八骑逃入商洛山中。我要他，就是想报仇，我要杀了他，为我死去的那些兄弟们报仇。”
范文程皱眉，“闯王，这恐怕不行。洪承畴目前是摄政王信任的大臣，而且杀了他，这未免有点太过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李自成摇了摇头，“我就要他，否则我们的合作免谈。”
看范文程远去，牛金星不解的问道：“闯王，您怎么突然想起要洪承畴了？而且，您真要杀了他吗？”
李自成淡淡笑道：“怎么可能？我就是试探一下清军，想看看他们的诚意。至于洪承畴，虽然之前他曾和孙传庭大败我军，但那时各为其主，并不怪他。我向清军要他，只因为他是个人才，而且他投靠清军不久。”
看牛金星满脸疑惑，李自成继续解释道：“他熟知清军那边的情况。我要他，因为我相信他不会像范文程满嘴谎话。从他口中，才能知道清军的具体情况，才能做出正确的准备。”
牛金星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闯王此法真好。”
李自成笑了笑，“我也是临时想起的。”
牛金星问道：“闯王，若清军真把洪承畴送来，您真打算与之合作吗？”
李自成道：“到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