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知夏说,云姨是母亲言筝年轻时一次外出游历救下的。为报答救命之恩,云姨立下天地誓言,结契为仆,自愿追随母亲。
因为两人投缘,言筝待她也如同姐妹。据说,在与夜霆焰成亲之后,言筝身边的小跟班基本都被他赶出去自力更生了,唯独云姨一直留在她身边。
而知夏,是当年战火中,夜神殿的某位战将的遗孤。云姨受言筝所托,待知夏亦如自家孩子,多年来相依相伴于神殿中,几乎与世隔绝。
没办法,那些暗处的人,即便过去万年,对夜神殿的追踪,亦是不曾停歇。
而夜神殿隐蔽多年,是在等待两位小主子归来,等他们羽翼丰满之时……
闲坐树下看书的人,神思却游离在外去了。
这几日听着小知夏述说关于夜神殿的事迹,大概捋了捋时间脉络。
夜神殿自万年前隐蔽,守在这里的就剩下几个老头子。
此后几千年,与夜神殿相关势力大大小小都会被各种莫须有的名头,打压或者直接匿迹。
期间,蛰伏在神医谷的夜冀秋他们,也被暗地揭秘身份,乃夜神殿的人,全部打落神罚之地。
当然,明面上对外宣称的是,神医谷不仅偷盗夜氏医脉传承,而且残害紫阳丹圣,抢夺上古丹方,是为欺世盗名之辈。
在此之后没过多久,一直推崇夜神殿的紫云也陨落了,紫云仙宗与神医谷的遭遇几乎如出一辙,举宗被弃神罚之地。
世人不知真相后果,只以为是弱肉强食,势力相争,亦或是寻仇……各种言论皆有,总之,一个偌大仙宗,在一朝一夕间消失无踪。
……
“小殿下在想什么?”
“想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要弄死那么多人?”
知夏大概明白了无心在为什么事伤神,点了点下巴,慢慢说道,“我觉得他们只是欲念太深。什么仇什么怨,都只是借口而已,用以掩饰他们膨胀的野心罢了。”
知夏暗暗在心中也补了句,还有天道也是瞎了眼的。她没说的是,幼时曾听父亲提起过,不知从几何时起,天意总与神尊大人意志相违。
小时候不明白话中含义,但随着年岁增长,与天地元气的接触渐深,知夏越发明白父亲话中之意,天妒英才是存在的。
“行了,小殿下莫要再为这些事情伤神,先养好身体,等日后我们再一个一个打回便是。总有让他们满地找牙的时候,我就不信,天道能一直瞎!”
“轰隆隆——”晴天一个霹雳落下,知夏脖子一缩。
无心觉得好笑,小丫头胆子挺大的,敢跟天道叫板。
放下书籍,问起正事,“云姨那边收到藏窍果了吗?”
“收到了,夜猫子刚送过来。云姨已经去处理了,她说晚间就可以帮殿下压制蝶蛊了。”
“好。”
……
暮色渐沉,窗纱上映着后面摇曳的树影。
圣泉殿中,水汽氤氲如烟纱笼罩。浓浓的灵药味钻入鼻息。
东泛青、岁星核、七瓣谷音花、赤南叶、辛黄九针草……每株都是罕见的神级灵药。皆是为她放血,排蛊毒所用。
难怪这几日云姨忙得脚不沾地,原来忙着准备这些药材。
蝶蛊深植,几乎与她的身体血脉融为一体,却又吸食她的精血而生。
之前尝试过直接弄出蝶蛊,毁了它,但是没过多久,体内便会再生,有且只有一只。
这几日无心也时常分解蝶蛊身上的力量,越是挖掘,越是心惊。心惊到怀疑蝶蛊的本源与……
“今日第一回,先用洗灵果和夏叶赤莲。”云姨安排好,准备开始。
“好。”无心收敛思绪,云姨舍不得让她上手帮忙,她只好在一旁看着云姨忙前忙后。
掂了掂手中的洗灵果,新鲜的,应当是刚从药园采摘下来。
洗灵果,原是可以洗去杂灵根和浊息的。今时用它与池里的灵药搭在一起,则是为了洗去她的血脉气息,当然只是暂时的。夏叶赤莲,则是生血、补血作用。
褪去外衫后,无心下了药池里。服下云姨拿来的藏窍果所炼制的丹药后,九窍自闭,身体不再吸纳天地灵气。
慢慢地,气血开始上逆,体内蝶蛊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安地颤动起来。引得体内的血液如洪流决堤,奔腾狂流。
待到她再也受不住之时,云姨用刀割开她手腕上的蝶纹处,奔腾如狂的血液有了出口,登时喷血如柱。
不一会儿就染红了一池水。一池药水沸腾得更加厉害,一个泡泡接一个泡泡。
无心刚觉得身上一轻,神识就被拉进识海中。
又是妖蛋在搞事!
刚站稳脚跟,一团紫色的不明物,就从妖蛋里面飘出,直直打入无心的眉心,迅速覆盖她的全身血脉,游离至她的心脏!
一阵恍惚之后,无心只觉得通体舒畅!莫名的愉悦,莫名的熟悉感。仿佛遗失了多年的东西失而复得。
她拍了拍妖蛋,“多谢。”
退出识海,神识内视,紫金色的血珠在心房中缓慢生长,驱逐着原本的淡金血。
两力相逐,血液流失速度加快,蝶蛊剧烈挣扎……
看到越来越多的血液融进水中,知夏忍不住紧张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无心隐忍痛苦的眉宇。
“云姨,这才洗灵就这么难受,那明日还要让小殿下继续洗骨吗?”想想就觉得痛苦难耐,知夏心疼极了,小殿下才刚回来,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天呢,就要遭这个罪。神女殿的,给我等着!
云姨也心疼,但是为了日后更好,她还是狠心,“要的,不仅明天要洗骨,后日还要洗脉,必须连续排血才能压制住蝶蛊。”
如此一连几日放了多次血,体内蝶蛊确实变弱了些。
但是没有达到无心预想,她坚持继续排血,因为她不喜受制于人。
即便暂时去不了这蛊虫,也不能一直叫它扯着自己的命脉。
云姨自然不同意,可是无心坚持,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
云姨拗不过她,只能依言行令。
原以为无心不过就是坚持个把月而已,没成想,她这么一坚持就是两年。
云姨却不知,她不止用去了两年时间,在此期间也在空间里面进行过多次。
不然,那顽固的蝶蛊,它体内生生不息的力量,恐怕至今还不能被压制住。
……
这一日,天空乌云密布,雷电聚拢一层又一层,却久久不曾落下。
雷云之下的夜神殿,笼罩在黑暗之中。
聚了一天一夜的雷云,威势越发高涨,像是有什么天罚将要降临一般。
“轰隆隆——”,终于,第一道雷劫落在了圣泉殿的上方。
那是无心,在雷霆落下之前,飞身上了屋顶上。
一阵电麻过后,神雷的力量被仙脉吸收,纳入气海。
第二道神雷落下,她引着雷霆流过全身血脉。
接连不断的撼天神雷淬炼着,紫金色的血液变得愈加深浓,其中神威也愈加浩瀚。
宫殿外面,围满了一大圈人影。个个翘首以望,等待雷电中的人突破成功,下来会面。
可是这一等就是十天十夜。
无心因为放血,血脉之力流失,实力也跌跌涨涨。
两年期间晋升过仙君,也掉阶到地仙过,高低起伏不定。
许多次都是跑进空间里面晋级,倒也不惹人耳目。
此次雷劫声势浩大,那是因为她在突破之前,已经掉到了地仙中期。
从地仙到玄仙,再到仙君,已是轻车熟路。
突破仙尊的雷劫却是大不一样,神雷威力都翻了好几倍。
不过这些对无心来说,除了劈黑了些,没有其他坏处。
神雷的力量,她求之不得,恨不得把天上的雷云都给偷下来,藏到空间里面,天天劈着玩,提升实力。
当然,被神雷劈,痛肯定是非常痛的。但好在突破成功后,身上的伤都会瞬间自愈。
十天十夜,整得天上的雷云都变淡了,灰溜溜的。
最后一道雷劫落完,光芒自云间散落,仙霖散落而下。
一身焦黑的无心,顷刻间焕然一新,仙气飘飘。
夜神殿也像被圣光洗礼了一般,灵气浓郁,清新怡人。
仙乐落入耳中,还在巩固修为的无心,心境空灵灵的,进入了玄之又玄的妙境之中。
顿时,神识疯狂高涨,犹如插上了一双翅膀,飞跃过千山万水,也能耳聪目明地视听到虫鸣鸟语,叶落花开。
她心中一喜,她好像可以用神识化作实物。犹似分身,可那是达到神境以后才可能做到的。
无心收敛起身上仙尊的灵力气势,翩然飞身而下。
往殿门口看了下,还是头一回看到夜神殿里有这么多人。
知夏不是说只有几个老头吗?
缓步走了出去,打从当初被传送到这座无心殿,她便没有踏出过这里。
外头等待许久的人,看着款步走来的无心,全都激动不已。其中还有一两个小老儿,不争气地红了眼睛。
“恭迎小殿下归来!”
“恭迎小殿下归来!”
“……”
无心的目光扫过众人,其中七位年长者,慈眉善目,应当就是知夏说的那几个老头。
虽然未曾谋面,但同样身居此地,无心对他们几个的气息还算比较熟悉。
倒是后面的其他人,比较陌生,应当是时常在外行走办事。
“诸位不必多礼。”
大家抬头看着无心,个个心中激动。
云姨站到她的身侧,与她一一介绍了一遍,从左到右依次排序,从大到小七位长老。
无心听着,与前些日子知夏拿来的名册上介绍的,一一对应上。
大长老夜元初,圣级炼器师,初月阁阁主。
二长老夜元龙,擅长制毒,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毒医鬼佬便是他。杀人不见血,救人靠毒邪。
三长老夜元虎,也就是云姨常提的夜猫子,爬墙,探查消息的一把好手。
四长老夜元朗,乃圣七品炼药师。
五长老夜元朝,阵法师。
六长老夜元盛,符箓师。
七长老夜元昊,最大的爱好就是挣灵石。
他们七人,除了夜猫子,其余六人都被夜霆焰下了禁制,无法轻易外出。
初月阁,神域第一大仙宝阁,正是七长老筹划的主意,夜猫子外出执行,大长老则醉心于炼器。
“无心妹妹,欢迎你回来!”
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插入,无心侧身看去。只见一位翩翩少年郎,踏步醒来,瞅着与百里莫阳一般年纪。
随着他靠近,无心手中古玉印记微微发热。
夜神殿的绝大部分人,都并非夜家本家之人,皆是在追随夜霆焰后,才冠以夜姓。
而这人除外,“你是?”
“我是夜淏,你的堂哥。”他笑了笑,递了一个储物袋给无心,“初次见面,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多谢!”无心不客气地收下。
几个老头见状,也纷纷跳了出来。
“哎呀,我差点儿忘了早就备好的见面礼了。来,小殿下收好!”
“这是我的……”
“……”
几位长老,一个赛一个大方。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无心便收到了一大堆见面礼。
“殿下如今既已归来,那这枚御令,还请收回!”
大长老双手捧着一枚墨色玉牌,上面铭刻着一个「夜」字。
大长老的话音刚落,就被夜淏打断,“不可!”
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他的身上,对他的行为甚是疑惑。
大长老十分不悦,沉声问道,“淏公子这是何意?”
夜淏有些尴尬,他冲动了。轻咳了两声后,故作淡定,“无心妹妹刚回来,对夜神殿尚不熟悉。”
小知夏冒了出来,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啊!我和云姨熟悉就可以啊!有我们在,小殿下一定会很快熟悉起来的。”
夜淏笑了笑,“那就好!希望无心妹妹不要太过操劳。保重身体才是要紧,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可别太伤神了。”
无心淡笑着回应他,“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没人看到,夜淏袖下的拳峰绷紧。
大长老把玉牌再次往前递去,无心一推,“还请大长老先收着吧!”
“这……”
“一切等哥哥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