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池气若洪钟向皇上请命,整个宣政殿内都被他的话震动不已,回响连连。
“好!朕让着赵公你即刻亲自前往栋王府!”
秦子淮扬高了声音,眼神锐利似箭,目光仍落在秦子垣的身上。
秦子垣却并未因此受到丝毫的影响,他仍然静静地跪在原地,目光似乎已无了光芒,又犹如幽黑的空洞,与皇上对视着,却一言不发。
秦子淮眼里涌出一丝恨意,更对秦子垣撂下一句狠话:“若皇后在世,你就等着入成山!”
秦子垣放在膝前的手指蜷成了拳头,下颌发紧,却依旧不动声音。
若是让赵公去他的府邸,就算真让赵公搜出赵婉婉来,又如何?
他今日就当是赌上这条命,赌一个护国公赵池在“忠君”与“亲情”面前,会选“亲情”!
若是不幸他赌输了,这条命让皇上拿去便是。能与赵婉婉曾经相知相守,秦子垣没有后悔过,他唯一后悔的是自己不够坚决,不够狠!
秦子垣脸色平静如旧,这副模样却让同样望着他的太后心酸不已。
听到刚才皇上提起“废后”一事,太后想起数月前,皇上与皇后曾一同前来她的寝宫,皇上曾毅然决然提过要“废后”。
时日一久,又让太后淡忘了此事,如今再次听到“废后”这两个字,方才让太后顿时恍然大悟,今夜栋王入宫面圣,可能还与这件事有关。
想到此时,太后目光流转之间,已迈步朝秦子垣走了过去,但太后的目光却看着赵池与廉德海二人:“赵公乃是皇后亲父……若皇后真有不测,只怕情难自已,不如让廉老将军一同前去吧!”
赵池、廉德海皆是一怔,廉德海随即朝太后抱拳:“老臣遵旨!”
秦子淮在太后身后,露出心领神会地一笑:“太后英明,是朕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一层……那么,廉老将军有劳了!”
“承蒙太后与皇上信任,老臣当仁不让!”廉德海作揖道。
秦子垣看着眼前这一幕,怔了怔,紧握的拳更加用力,或他真会命丧于成山,从此便与赵婉婉诀别?
想到这时,他胸腔憋闷不已,缓缓闭上了双眼,屏住呼吸。
是他太傻了吗?他竟然还妄图寄希望于这位皇帝?
他应该连夜就带走赵婉婉……
是他对不起赵婉婉!若是赵婉婉见到赵公与廉老将军带兵闯入栋王府,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
秦子垣不敢再往下想,即便如此,他似乎仍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画面。
赵池与廉德海领旨之后,纷纷退下,便赶往皇城西北处的栋王府邸。
宣政殿上又只剩下了太后、皇上与秦子垣三人,还有一众宫人奴婢。
秦子淮出声道:“这里就交给朕处理,夜深了,太后回宫歇着吧!”
说着,他又朝宫人奴婢吩咐:“扶太后回宫!”
秦子垣这才抬眼,面色沉冷看着太后:“是啊,太后您回宫歇着吧!”
太后闻言一怔,正欲开口,却已被秦子淮抢了先机。
秦子淮语调波澜不惊,还有些许胜利者的傲气:“这里几时轮到你说话?”
宫人奴婢们本已打算前来扶太后,却因为皇上突然又发话,而怔愣住,又站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皇上出言质问,秦子垣耳根着火一般蔓延,目露寒光,厉声道:“无论如何,本王都是先帝的长子!是太后的长子,是皇上的长兄!”
“可你口口声声说自已身为兄长,却处处欺瞒,以何立威?”秦子淮抬手一指,“你言行皆有私,以何立信?朕没有立即斩你,已是仁至义尽!”
秦子垣闻言,仰头失声大笑:“说得好!”
秦子垣不等皇上命他起身,却已掀起衣摆,自顾自的站起身来。
随后续道:“本王且问皇上,你身为国君却言而无信,可曾有愧?你大举出兵,却私往他国,只为寻一露水情愿女子,可曾有愧?你、你纵容梁王豢养,最终养虎为患,若非赵公相护,你早就断送王位,你可曾有愧?!”
被秦子垣的话说中,秦子淮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想不出话再来质问秦子垣。
就在兄弟二人相持不下的时候,太后皱了眉,朝着二人大喊了一声:“好了!”
“皇上、垣儿你们一人都少说一句!”
太后出言干预,犹如焦灼的烈火被浇了一大瓢凉水,使得秦子垣与秦子淮二人暂时收敛了不少。
二人眼里虽然仍有敌意与愤恨,却都因为太后出声,而止住了继续争吵。
太后叹口气后,又朝殿内的一众宫人吩咐:“你们先通通退下!”
宫人奴婢们应着“是”之后,便悄然退出了殿内。
秦子淮见状后,冷哼一声,转身背过了太后与秦子垣。
太后朝着秦子垣缓缓走近,伸出手将秦子垣拉住。眼里满是担忧:“垣儿……这里没有外人,哀家能不能向你要句实话……”
秦子垣愣住。
他大概知道太后接下来想要他说什么“实话”了。毕竟太后一向心细如尘,观人入微,一定知道他方才说的这个弥天大谎。
但若真如此,那太后会不会也知道他背后的用意?
秦子垣防备的看着太后:“本王不明白!太后想要本王什么实话?”
太后满是期待与担忧:“你是不是为了赵氏,不惜要与皇上决裂?”
太后口中的“赵氏”、“皇上、“决裂”……这些词语此时变得异常刺耳。
在秦子垣心底疯狂地自问着,大秦的皇后明明可以是任何人,为何偏偏要是赵婉婉?或者,当初大秦的皇帝明明可以是他,但他却自作聪明的早早让了位,只为了追求他所谓的自由……
如今却也因为自由,他作茧自缚,身不由己。
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命运的安排,为的就是要他与亲兄弟决裂?
非要让他这个从不渴望王位的人,为了一个女子去争夺这些?
秦子垣此时眼里眸色深沉,宛若化不开的浓烟:“太后何出此言?”
“事到如今,这里已没了外人,垣儿难道连哀家也要防备?”
太后冷声责问:“你入宫持刀,逼皇上下诏,不是赵氏薨了,而是你想带走她,是与不是?”
被生母说中心事,秦子垣眼里微光乍现,却只有一瞬,转眼他又垂下眼皮,喉结涌动得厉害,却久久没有出声。
正在此时,却听到秦子淮幽幽道:“朕已经说过,皇后是护国公之女,护国公对我大秦有功,朕不能忘恩负义,亏待皇后,更不能败坏皇后的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