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的高清晰度也不能让霍泠看清白落安的神情,不知道她是否难过,但霍泠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她那句我一个亲人也没有如同当胸一箭,刺得他心脏鲜血淋漓。
亲情是她的禁忌,自己不止一次去揭她的伤疤。
她沉稳冷静,但骨子里却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她不敢想,没有她不敢做的。
他以前以为这是性格使然,有的人骨子里就流着狼血,而今天他才明白,她不是。
她狠是因为没有任何牵挂。
心无牵挂,自然无所畏惧。
“既然老许总说让你跟我学学,那我今天就越俎代庖,替许老教教许少,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霍泠站起来,侧头对章书吩咐道:“教完之后,送许少安全回家。”
章书立正站好:“好的霍总。”
许瑞麒见势不妙,大叫道:“霍总!——唔……唔。”
保镖捂住许瑞麒的嘴,霍泠从沙发上起身离开,没再看他一眼。
视频里的人白落安看过很多遍了,记得很牢,但那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人了,面容再熟悉,心里也是不熟悉的。
老局长拿过来的dV里总共就只有半个小时的视频,机器是那时刚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记录很多。
视频开头,女人笑着说小白四岁啦。
她小的时候应该是发育得晚,四岁了话还有些说不大明白,奶声奶地跟着重复:“小白,四岁。”
一旁的男人笑得很浅,和女人闲话,语气倒是很温和。
白落安不爱笑就是遗传了父亲。
背景里的花瓶里插了几只多头玫瑰,两人说到女儿的未来。
“小白上清大好不好啊?”
“上,上。”
女人笑着搭腔:“好啊,那以后我就把甜品店开在清大门口,小白出了校门就回家了。”
“回家,回家。”
……
视频循环了三遍,白落安的心绪已经平复下来。
时间早已抚平了悲痛与遗憾,只是偶尔会跑出来带裹挟着她走到一条死胡同里。
被拐卖不是她的错,可父母却是因为她双双殒命,她在无数个夜里哭过自责过。这些年里,视频里的一句玩笑话支撑着她一路走到现在。
她真的考上清大了,她也把甜品店开到了校门口。
这是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怀里的团子热气腾腾,白落安平静的目光落在七月半身上变得温柔轻和。
动作放轻了,她单手撑地,慢慢站起身,把七月半抱到回卧室。
许瑞麒被人抬回许家,许老爷子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模样当场晕了过去,还是送许瑞麒回去的章书好心给他掐人中掐醒的。
下人叫了救护车,一车拉了父子两人进了医院,章书慢悠悠地跟上去,霍泠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完呢?
子不教父之过,儿子这幅德行,老子也该教训教训。
包厢里其他人比起许瑞麒来境况好得多,出言不逊的几人自己扇耳光扇到嘴角见了血,章书就放了人。
偷偷报信的那人趁乱被送走,毫发无伤。
章书在医院呆到了十二点才走,许老爷子这边刚吸上氧,听了章书的话两眼一白又被气晕过去。
任务圆满完成之后,章书给霍泠回了消息。
今夜的宁城比以往热闹许多。
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了白落安和霍泠这一对夫妻狠狠在许家脸上狠狠抽了一耳光,这两人一个手辣一个心狠,感情不感情的都另说,这处事风格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想,白落安从君越离职,不会是个局吧?!
不管外面的人如何揣测,霍泠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他只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白落安和他捆绑在一起,是他护着的人。
虽然她本人并不需要。
从会场赶到寰宇,看到她安然无恙的那刻,他在那个瞬间除了松了一口气之外还有几分庆幸。
他想,这一次他终于能为她做点什么了。
可其实她并不需要,他的出现都是多余。
霍泠难以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失落吗?是有一些。
可心里涌现的是更难以抑制的喜欢,这就是他喜欢的姑娘,胆大心细,聪明睿智。
原来只要被丘比特的箭射中,所有的标准都可以不作数。
可他醒悟得太迟了。
隔天是白落安去医生那里复诊的日子。
天气阴沉沉的,下着雨,一般这样的日子,从骨头里透出的酸疼就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她特意穿了一件袖长能把手全部包裹起来的厚毛衣。
门一开,她被吓得后退一步。
霍泠靠墙站着,带着少见的颓靡,身上的西装还是昨天那身,头发胡乱垂着。
昨晚分开的时候霍泠说的那句被她抛诸脑后的话现在又清楚地浮现在脑中,白落安看了他两秒,反手关上门,然后往电梯走。
霍泠突然出手拉住她的手腕,白落安被他冰凉的手冻得一颤。
“有事吗?”白落安挣扎了一下,很轻易挣脱。
霍泠抿了抿唇,眼神里透着认真:“我昨天说的话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白落安眯了眯眼,拒绝得很干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霍泠喉结动了一下:“小白。”
白落安愣了一瞬,有很多人这么叫她,可这却是第一次从霍泠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这不是一个亲密的称呼,也代表不了什么,顶多只能算熟人间的称谓而已。
可这一声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白落安有些恍惚:“有事吗?”
“我喜欢你。”
时间从不为谁停留,所以白落安很确定它还在走着,只是她好像误入了异世界的空间里,被定了身。
霍泠的手在大衣里放暖和了些,再握上去的时候好了很多,他好像站近了些,白落安闻到他身上古龙水的余香。
“我喜欢你。”
霍泠闭了闭眼,他知道现在这个时机一点都不好, 可是如果再不把两人之间的界限打破,他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知道温水煮青蛙才是稳妥的方法,可是自重逢之后自己每一步都走错了,他太反常,她的心里开始戒备,退得太坚决。
自己寸步难行,再继续下去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