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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想,当初建造这个遗迹的家伙真是够闲了。

这样的机关居然还能一层又一层,就离谱。

但是无论如何,在出口近在咫尺的情况下,她确实是栽了。

非常狼狈地跟着赛诺掉进了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室内特殊的蓝色晶石散发出盈盈的光,并不刺眼,就像是黑夜之中的照亮前路的特殊烛火,美丽到摄人心魄。

赛诺松开她,语调关切地问:“没事吧伊尔?有没有哪里被砸到?”

伊尔站起身。

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因为被赛诺保护着,她倒是没什么大事。

但是她已经很久没遇见过这么恼火的时候了。

气极。

伸手问赛诺要来赤沙之杖,然后身体虚弱的研究员小姐双手拿着这把外形酷似铁铲的长枪,对着那些莹蓝色矿石就是狠狠地一敲——

梆梆。

——显而易见,矿石非常硬。

赛诺有些迟疑:“……伊尔?这些矿石有什么价值吗?”

研究员小姐断然道:“我要把这些全部挖回去。”

赛诺:……什么?

他还想再问,但是伊尔看起来似乎不太乐意继续说,她的心情有些奇怪地糟糕,于是他止住了话头。

过了片刻,梆梆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响起,伊尔却没挖走哪怕一块石头。

于是赛诺默默道:“嗯,那我来吧。”

他从她的手中拿过被当做铲子的赤沙之杖,然后用更大的力道对着矿石挖了一阵子,最后成功撬动了一小块。

伊尔拿起那块被撬动的小矿石,看着依旧在为她撬矿石的赛诺,突然出声说:“算了。”

赛诺停下动作。

伊尔:“我们还是先找出口吧。”

赛诺顿了顿:“那这些矿石怎么办?”

这些矿石啊……

伊尔脑子里闪过的一句话是: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她被这个遗迹建造者坑得这么惨,再怎么样也得把这些矿石全部收入囊中。

就像某个旅行者一样,只要找到了东西是无主的,那么那些东西就是属于她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难挖……

研究员小姐顿了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集结人员来到这里时,听到的事情。

【哦对了,那位旅行者也会来。】坎蒂丝说 。

【旅行者?他的功绩为人称颂,所做的事情也极为不容易,如今名气这么大,想要委托他来一道救人,我们可以支付得起代价吗?】伊尔不了解旅行者,所以问了一句。

【放心吧。】坎蒂丝回答她,【旅行者不需要报酬……不,也不能这么说,你知道“原石”吗?就是我们每个人家里或多或少都会有的没有用处的石头。】

伊尔:【怎么了?】

坎蒂丝:【旅行者只要那个。我花了六十个原石委托他,他就答应了。】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伊尔说:“等我们出去了,我可以委托旅行者帮我挖矿石,二十原石……不,四十原石……”

顿了顿,她思索一阵:“我好像没有那么多……”

她不太会收集那么多无用的东西,到手的材料要不就是实验用品要不就是别人送的。

所以……自己的原石好像不够多。

她转眼看向赛诺。

“你有多少?”

赛诺想了想:“我应该有不少。”

成为风纪官到处执行任务的时候,赛诺收集过很多。

伊尔眼前一亮。

“有多少?”

“唔……几百个应该是有的吧?”

于是两人愉快的决定了后续的矿石由谁采摘,然后开始寻找其他的出路。

矿石散发着莹蓝色的光。

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活动了半晌后,他们不得不承认一个糟糕的事实——

好像彻底出不去了。

这里就和奥德和雇佣兵们被困住的地方一样,是个依靠外力才可以出去的“地牢”。

不知道为什么,在认知到这件事的时候,伊尔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极为烦躁的感觉。

——不想呆在这里。

她想。

想要离开的愿望就如一场经久不散的野火,在无风的地方怪异地烧灼了很久很久,火焰跳动着灼伤她的胸腔,皮肉仿佛化在了难言的烦躁之中,最终就连内里的内脏都被烧灼到一点也不剩下。

伊尔紧紧地抿着唇。

身上的神明祝愿已经没有效力了。

……要在这里关多久呢?

还要……经受多久的折磨呢?

【就是你杀死了我的儿子!你这个原本早就该死的怪物!】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他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无辜者下手?你这个比地狱爬来的怪物还要凶恶的恶鬼!】

【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魔神的祝愿?你凭什么死不了?】

……

“伊尔?伊尔……”耳畔突然传来了两声熟悉的语调。

赛诺伸出手,轻轻地、克制地揽住她,话语中带着浅淡的温柔:“我们会出去的,别怕。”

就像诸多白天和夜晚的相遇,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这个人都是这样……

平静、温和,带着对某些不自知的人看似浅淡、实则如水流般绵延不绝的感情。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它冷漠又公平,对一切报以同等的“恩惠”。

肉体在时间的磋磨下成长,情感也在时间的酒酿中变得更深沉。

“怕?”她缓过了神,从那种仿佛烧穿一切的诡异状态中恢复清醒,颤着声嘴硬,“我才没怕。”

赛诺借着微弱的莹蓝色光芒注视她。

她似乎忘记了推开他,于是他抱紧了一点,点了点头,慢慢安抚着怀中人的坏情绪,还熟练表示:“嗯,是我的错 。”

伊尔终于还是没忍住,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赛诺。”她吸了吸鼻子,“算你识相。”

“嗯。”

许久之后。

“还有一件事。”她突然说。

“什么?”

“你帽子上的飘带有点硌。”

他的帽子上有不少飘带,伊尔把头搁在他肩上时,一缕飘带也搭在肩膀上,然后被伊尔压住了。

上面的纹样用着不同的材料,压上去有些不舒服。

赛诺轻怔,随后拿下了帽子。

“……抱歉。”他说。

伊尔没应答。

他的身上很暖和,她静静地放空自己的思绪,恍惚着又想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不好受,她疯了好些年……现在才将将回归正常 。

伊尔闭上了双眼。

那双黯淡的鎏金色眼睛最终还是沉入了暗色调的梦境中。

在那处深不见底的地牢,她看见了一株美丽的、散发着幽幽荧光的树枝。

“晚上好呀。”纳西妲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似乎是知道伊尔要说什么,纳西妲先一步飘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在半空中轻轻抚摸研究员灰色的脑袋。

“请不要担心哦,我已经派去了救援。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吧,伊尔。”

在梦中见到纳西妲的那一刻,伊尔才意识到这并非她与草神大人第一次梦中相见。

只是清醒之后,她总会忘记梦中发生的一切。

上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呢?

在她答应造神计划之后没多久。

小小的神明进入她的梦中,安抚她惊慌失措的情绪,可惜在梦醒之后,伊尔忘记了梦里的一切,只是带着某种煎熬和纠结开始了糟糕的实验。

可惜。

罪孽深重的研究员只是纳西妲翠绿的眼睛。

“我不明白。”

她茫然极了,鎏金的双眼仿佛蕴含一场经久不息的落日。

纳西妲歪了歪头:“嗯?你有什么困惑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您要救我。”

“你想活着吗?”神明问。

只这么一句话,伊尔的胸腔顿时像被锐器剖开,那颗鼓动的心脏仿佛被短短一句话展露在神明面前……她的心绪难宁,动作和梦境都比面上表露的更诚实。

她听见自己涩声道:“我想。”

一开始以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坦白罪行的那一刻,她就没想着自己可以活。

她几乎认定自己死亡的结局,虽然心中想要活下来,但是那样多的罪名,那样多的人命……

虽然并不在心中认同“僭越者”的观点,但这个世界的人类约定俗成、刻在世俗观念中的是绝对和她相悖的。

大多数人都认同神明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么小部分对不属于自己位格力量下手的人就会成为异类,成为疯狂的学者,然后为自己的“僭越”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所以如果可以直接死去的话……

那时候伊尔没承认自己心中的胆怯。

她情真意切地认为,单单凭借“千年以前的许多人命”,甚至这还是已经由当时的赤王座下祭司,赫曼努比斯已经审判过的罪孽——这件事的所带来的罪或许还不够拿走她的性命。

就像阿扎尔说的,她所展现出来的价值足够叫人心动。

但是伊尔还是认为自己或许难逃一死,真正需要被追究的罪孽,是身为研究员最不能觊觎更高位格的力量——随着千年前的诸多人命被一同坦白的,是她亲历魔神陨落之地获得“不死祝愿”的事情。

是她答应阿扎尔造神实验,妄图对雷神的神之心下手的事情。

倘若成功拿着神之心向草神投诚也就罢了,但是她失败了。

毫无疑问,就像她不知在哪里听过的嘲讽,妄图以人类的智慧解析神明之力,本身就是一件疯狂的、为神明所不容的事情。

神明。

草神是否会和赤王一样,对她下达“僭越者有罪”的定论,对她进行死亡的审判呢?

她以为会。

但是草神却再给了她一次机会。

纳西妲轻轻的笑起来:“我想,你既然想活,也已经诚心悔过,为什么不能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为自己赎罪呢?”

“……这样吗。”伊尔讷讷。

她始终觉得虚幻,同为神明,草神和赤王的差距太大,赤王三言两语加诸自己的罪孽在草神的三言两语之间被盖过,伊尔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

“当然,如果你想要一个听起来更为人所接受的回答……”纳西妲想了想。

“那么,对我来说,甚至对须弥来说——处死一个极为有天分的年轻学者,远比让她活着要没有价值。”

事情已经发生了,时间又无法逆转。

如果这个犯下诸般罪孽的聪慧学者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痛苦,那么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可以创造更多的正向的回馈。

——小剧场——

救援者:阿帽学长!

纳西妲(微笑):阿帽实力又强,做事又靠谱,最重要的是他会飞,救援的速度很快。

阿帽本人(肝论文肝到一半突然接到消息,说是要他去沙漠一趟救下几个本来是去救人却又把自己也一块搭上的白痴):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