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坦白了一切的罪行,虽然心里十分想有个机会活下来,但那样罄竹难书的罪行是个人估计都忍不了。
嗯。
她的生命估计还是要走到尽头了。
被赛诺亲自捉拿、且在被押送的过程中又被提纳里围观。
对上自己哥哥惊讶的视线的那一刻,伊尔闭了闭眼睛。
……毁灭吧。
就这样吧。
——她如此自暴自弃的想。
然后,她从一个牢狱到了另一个牢狱。
赛诺知道她犯下的罪孽,在押送的过程中,这个以前为了不让气氛冷场还会说点冷笑话的朋友,此刻倒是一个实打实不近人情的大风纪官。
他亲自押着伊尔,身后的跟随的其他风纪官们则押着其他犯了事的学者,就那样前往了新的狱里。
伊尔慢半拍的想:这次应该没有优待了。
以前被赫曼努比斯关着,是她咎由自取,现在要被赛诺关着,也是她咎由自取。
她是个失败者、引人发笑的丑角、追寻知识不加克制的愚钝者、还有……欺瞒者。
赛诺就在她的身旁,她却没有一刻敢转头看向他的眼睛。
直到踏入新的牢房的前一刻。
“伊尔。”赛诺突然喊她,红色的眼中充斥着她不太看得懂的情绪。
“怎么?”她问。
赛诺看了她一会儿,伊尔这才意识到他是个很擅长隐藏心情的人,因为她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责备也没有。
愤怒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伊尔的脑海中突然想到1点以前和他相处的画面。
【赛诺,你要是成为风纪官了,到时候抓到我又私运魔物,能不能给我一点点……就一点点小小的特权呢?就,装作没看见那样?】
她恍惚记得自己曾经跟赛诺开过一个这样的玩笑,那是在她因为私自引魔物进城被举报,然后在那个阳光敞亮的牢房里漫无目的和前来探监的赛诺聊天时的场景。
对方是怎么答复的呢?
本以为那样无足轻重的小事她会转头即忘,但是那个回答却轻而易举的浮现在脑海中。
赛诺那时候说:【有一点我觉得提纳里说的对,人要遵守规则,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的。】
红色的眼睛一如现在般认真,时光似乎也在这一刻重合交叠。
【你和提纳里,还有须弥的所有人都是需要遵守规则的,而一旦有人违反了规则,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哪怕是我?】
【哪怕是你。】赛诺在牢房的另一边认真的说,【所以伊尔,这样的事情,请不要再做了。】
伊尔那时候回答了什么呢?
她只记得那一天的阳光很不错,照在身上的感觉暖暖的,有点想笑,心情又莫名其妙的不高兴,一时间别扭到说不上话来。
但是伊尔现在可以补上当初藏在心里的话了。
她似哭非哭,抖着声音在踏进牢门的前一刻说:“但是这样不被容忍的实验,我已经做过不少了。”
赛诺没说话。
好半天之后,在那扇门合上的前一刻,他才终于说:“你们的罪名将由小吉祥草王来定夺。伊尔……”
顿了顿,他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这话说的,不就是默认自己活不成了吗。
她吸吸鼻子:“帮我给提纳里道个歉,就说,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关爱。”
赛诺平静道:“嗯,还有吗?”
“……还有你也是。”伊尔看向他,最后说,“对不起赛诺。”
心里在意地要命,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却又说不出口。
这些天来的造神实验就像悬着一块大石头那般,现在绑着大石头的绳子断了,石头滚下来,重重地砸在心上。她本以为自己能舒一口气,没想到心却被这块石头砸了个稀巴烂。
……烂透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这样一个糟糕的烂人。
但不知道是运气还是别的原因,她这一次分到了牢房,居然是有阳光的。
几缕阳光透进来,在黑夜里拉出长长的一道光带。
那几缕光很微弱。
但在这样的环境中,在伊尔的眼中……却很耀眼。
*
但是,伊尔没死。
在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天后,她的牢房终于再度被打开,赛诺站在门外,对她说:“出来吧。”
伊尔:“我今天要被行刑了?”
赛诺顿住,想了想:“对于提纳里来说,确实。”
伊尔:?
关提纳里什么事?
所幸赛诺没给她太多困惑的时间,就自己说出了答案:“纳西妲说,参与造神计划的一众学者,被流放,终身不得回须弥城。纳西妲说你的情况和阿扎尔稍有不同,把‘终身’改成了‘视成果而定’。”
按照小吉祥草王的话来说:“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伊尔有一颗聪明的大脑,她也并非全然自愿加入造神计划,至于千百年的那些事情……人总是会随着环境改变的,不是吗?”
“千百年前的伊尔屠杀了村子,也已经得到了赫曼努比斯带给她的惩罚。被关上了几十年之后,又被一枪杀死,我认为,这件久远的事情已经算结束了。”
“所以……可以给她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这话说的足够委婉,也很有一个仁慈君主的风格。
身为理性的学者,伊尔难得费心琢磨了一下布耶尔的意思。
小吉祥草神很仁慈。
所以她连同阿扎尔等人都没被判处死。
只是都被流放了。
只是自己加入造神计划并不是那么真心实意,带着半强迫的性质,所以她有了一个可以用未来的科研成果来帮助自己从“流放”之中解脱的机会。
但是在那之前,伊尔得去沙漠了。
很难说在听到这个处理结果时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伊尔看向眼前的赛诺,灰发金瞳的天才研究员表情难得空白。
赛诺说:“地点在阿如村,你或许知道这个地方。”
被流放的疯学者大多去向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