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不想过分遏制自己的好奇,在扎营的第二天,她就带着赛诺一道去找了蕈兽群。
两人没走多久就遇见了想要的,伊尔远远地看见两只巨大的蕈兽带着几只小蕈兽在雨林晃悠,她兴奋地往那个方向一指——
“赛诺,我要那个草元素的,还有那个水元素的!”
蕈兽代表的元素其实很好辨认,但从颜色上来看就不大可能出错。
赛诺表示:“明白。”
他提着随身的长枪就上了。
有一个武力强大的人随行就是这一点好。
伊尔找了个草丛蹲下,力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不被躁狂的蕈兽发现,而后她暗戳戳探出一个脑袋,就那么看着不远处的情形,静待战斗结束。
为了未来能够顺利通过风纪官的考核,赛诺做了很多准备。
武力方面必须是超出常人的,不然无法很好地擒拿住要追的罪犯。
显而易见,经过努力练习,他这一点已经达到标准了……甚至更好。在蕈兽堆里,赛诺依旧从容不迫。
当他把半死不活的两只蕈兽往回拖时,伊尔却不见了身影。
赛诺微微怔住,左右看了看,在一旁可疑的草丛之中看见了一个毛茸茸的灰色脑袋。
赤红色和鎏金色相撞,两双眼睛齐齐愣住。
伊尔稍微有点尴尬地站起身来,她的眼神颇为惊叹:“我就低下头一会,你就搞定了?”
赛诺:“嗯,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人与人的差距是巨大的。
伊尔需要这些,得花钱找雇佣兵运送,现在到雨林之后,赛诺直接几下就可以给她搞来新鲜的。
伊尔不行。
她模模糊糊觉得自己不该怕这些东西,虽然会受伤,但自己应当不是那么容易死。
脑海中总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就算是被追杀——等等,被什么?
那个下意识想到的词汇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伊尔的脑海之中一片混沌,就像是面粉里加入了一团水,越是思考就越是黏糊,原先被面粉糊住的记忆也跟着越来越难以窥见真实。
是的。
她忘记了。
不管是这个“追杀”,还是那个所谓的“赫曼努比斯”,她根本就不会记得。她只是从别人的口中依稀听见一些转述,她被那段痛苦的回忆折磨到夜不能寐,但所幸她忘记了、她忘记了、她忘记了……
“伊尔,你在发抖。”
赛诺突然说。
伊尔骤然回神。脑海嘈杂的混沌就像瞬间被暂停了时间,又瞬间归于平息。
手被握住了。
“唔……手的温度还很凉。是生病了吗?”
刚刚握着武器厮杀的手粗粝又温热,和专注研究的伊尔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赛诺要确认她的体温,一下又一下地摩挲安抚她。
——是很轻缓、又很温暖的触觉。
伊尔恍惚了一下。
她相当、相当、相当不愿意承认。
在这一刻……
她竟然感觉到奇异的心安。
“赛诺。”
对方看向她,眼中犹带关切:“怎么了?”
他的另一只手还用长枪串着两只半死不活的蕈兽。
她对上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在心安之后,她心中又朦朦胧胧地产生没来由的惧怕。
这惧怕就像乍然在沙漠之中涌现的海水,突兀又不合常理,但是存在感相当强烈。
……当伊尔看见他提着长枪站在自己的面前,而长枪上恰巧还有半死不活的猎物时,伊尔对上他的视线,看见他平静的表情,这种深刻惧怕就涌现了。
伊尔不受控制地退后两步。
赛诺:?
“伊尔?你还好吗?难道……真的生病了?”赛诺想了想,“这是几你知道吗?”
他竖起三根手指在伊尔面前晃了晃。
伊尔:“……”
有的时候,伊尔真的觉得赛诺有些……楞。
但也是这么一个举动,她瞬间就把现在的赛诺和脑海中某个模糊的印象给割裂开了。
她捂脸:“我没事了。”
赛诺眼含关切:“真的没事了吗?你要说实话。”
“真的。”伊尔心如止水,“快点把这两只蕈兽带回去吧,万一太久了蕈兽死了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赛诺应了一声好,随即边走边问:“那你刚刚是什么情况……?”
“你还记得……我之前失忆的事情吗?”伊尔说,“就在刚刚,我好像依稀想起点什么不好的东西,我看不真切,就是有点……”
她以前也会有一些条件反射、不知道来由的惊惧,但是这样的惊惧随着她年岁的增长已经逐渐少了不少,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没关系的。”赛诺凑近她,然后单手拥抱她。
平静的声音带着些许温和,伊尔的耳朵发痒,只听见他认真地说:“不要去想那些糟糕的记忆了,反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果实在很害怕的话——”
“我没害怕!”
“嗯。”他答,“是我想要拥抱你。”
伊尔:“……”
伊尔:!!!
伊尔慌里慌张地后退两步,结结巴巴道:“不、不行!”
心脏开始不规律地跳动,依照伊尔在生论派学到的诸多知识来看,这显然不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她莫名其妙觉得……
自己又开始“惊惧”了。
但伊尔仔细思考了一下这样的感觉。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她笃定地说。
赛诺只是赛诺,是个承受了更多赫曼努比斯之力的倒霉蛋,性子有点直也有点楞,喜欢七圣召唤和讲冷笑话,想要成为风纪官,是伊尔不那么愿意承认的青梅竹马。
他们认识这么久,伊尔明明如此了解赛诺,她熟知赛诺的所有兴趣、爱好,知道他的理想和性格,而就是因为自己什么都清楚,所以……
她为自己居然对他产生了“惊惧”感到难以启齿。
……感觉有点不对劲。
伊尔想,等到这一次雨林的研究结束,她或许得去找个医生看看了。
——小剧场——
【很多年前:】
提纳里:和伊尔讲话的时候要注意一点小技巧。
赛诺:什么技巧?
提纳里:伊尔不太坦率,有的时候想要什么不会直接说出来,对我们来说很自然的东西对她来讲或许很难为情。
赛诺:……难为情?
提纳里(叹气):可能是以前养成的性格……比如说我的尾巴,她明明很喜欢,但是或许是不想我觉得麻烦,还是会克制着不动手,甚至不会主动向我询问。
赛诺:那你是怎么发现她喜欢的?
提纳里:其实很明显,她喜欢什么东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赛诺(好奇):那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提纳里:我和她说,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帮我顺毛,想要伊尔帮这个忙,这样就可以了。你得让她察觉到她是被需要的那个。
赛诺(恍然大悟)(震惊)(赞叹):不愧是提纳里!
【很多年后:】
赛诺(学以致用):是我想要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