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的噩梦做得太频繁,她被惊醒的次数太多,生活也慢慢受到影响。
提纳里对这件事很重视,也早早预约好了医生,如今伊尔肯承认自己做噩梦,还表现得如此害怕的样子,更是让提纳里感到一阵忧虑。
*
健康之家。
“医生,我妹妹的状况怎么样?严重吗?”
医生看了看伊尔,又看了看年纪也不是很大的提纳里,有些迟疑。
她问:“小朋友,你的父母没有来吗?”
提纳里一怔。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的父母都是学者,很忙,我妹妹的事情我已经写信告知了他们,他们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是这样的。”医生小姐蹲下身,温和地说,“你妹妹的情况我还不能完全下定论,还需要知道一些关键信息,我需要和你的父母聊一聊,你知道他们具体的回来时间吗?”
提纳里意识到了什么。
他有些慌张地问:“伊尔难道生了很严重的病吗?”
“不用这么担心,小朋友。”医生小姐安抚他 ,“无论如何,你妹妹有你这样一个关心她哥哥,一定可以变得更好的。”
提纳里心中的紧张被抚平了几分。
他看了看伊尔,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来。
伊尔也安慰他:“我没事,你看我——我现在好着呢。就是、就是……噩梦做的多了一点而已。”
话说到后面 ,伊尔有些小小的心虚。
几天之后,养父母终于回来了。
养母一脸自责地把伊尔揽在怀里,一个劲地说着抱歉的话:“是我们的错……把伊尔放在家里只有哥哥陪着……就连你的情况,我们都是从提纳里的信里得知。”
养父也唉声叹气的说:“作为父母,是我们太不称职。”
伊尔懵懵然获得了两个结实的拥抱,养父母的怀抱很暖,也很有力,是和提纳里截然不同的感觉。
伊尔惊奇的发现,她的心中好像涌现了一种温暖的东西,她隐约知道那是什么,也下意识的不愿放手。
是迟来的幸运吗?
死而复生之后,曾经所没有的一切如今唾手可得。
在父母温暖的怀抱中,伊尔的精神突然放松下来,她眯起眼睛,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我有点困了。”她轻轻地说着,鎏金色的眼睛微微浮现生理性的泪水。
养母抚摸她略显凌乱的灰色头发,温声细语道:“那就睡觉吧,伊尔。要是害怕再做噩梦,就到妈妈怀里来睡吧。”
伊尔伸出手,抓住了女人的一截衣袖。
她闭上了眼睛。
如此安宁的氛围中,伊尔迷迷糊糊地想——
真好。
*
不,不太好。
她看着面前死对头那张一成不变的臭脸,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坦。
胃痛。
看见赫曼努比斯那张脸,伊尔就感觉自己好像反胃了。
——哪怕这是梦境也一样。
伊尔这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
“你怎么非要来打搅我的生活呢?”伊尔不明白。
她处在记忆里那处幽深漆黑的牢房中,看着门口仅泄的一点光线。
赫曼努比斯就站在那点光线照射的位置,整个人挡住了大半亮度。
她又听见他说出那句话:
“我听说人待在黑暗里太久是会死的。你不会死,但你应当不好受。”
伊尔冷笑:“确实不好受。我此后几十年一直如此,这地方这么黑——真是难为你找到这样的地方,还要来天天恶心我一遭。”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对记忆中的幻影说话,赫曼努比斯只会像她的记忆中那样,在这句话之后就一言不发地看她半天。
——每天都是这样。
这家伙就跟一个幽灵一样,伊尔被他看到心中发毛。
伊尔继续说:“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我的梦里?我睡不好觉你知道吗?拜你所赐,我已经在夜里惊醒了很多次了。”
她只是说,她也知道面前这个赫曼努比斯只是梦中倒影,根本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伊尔难得做清醒梦,她发泄了好大一通,骂骂咧咧用着自己存储量不算太多的沙漠脏话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骂了他好久。
而后喘息片刻 伊尔盖棺定论地总结:“当初我救你恩情你还没偿还……现在我不想要报答了,可你呢?赤王走狗!”
赫曼努比斯不会回答。
良久之后,伊尔累了,瘫在牢房的一角喃喃自语:“……为什么这个梦还没结束?”
她觉得这一次绝对不算是噩梦了。
安静了一会之后,伊尔感觉到一阵铁链晃动碰撞的声响。
她抬起眼,不知何时,那一条透出光的细缝变大了很多,大把大把的阳光从那里透进来,照射在伊尔的身上。
伊尔被阳光晃了眼,有些看不清楚地眯起了眼睛。
一件极为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剩下的梦境进程和伊尔记忆中的样子简直形成了两个极端——
牢门的铁链被赫曼努比斯的长枪划断了。
赫曼努比斯,她的死对头,追杀她几十年的赤王走狗,突然几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看着她。
然后他伸出了手,生涩又缓慢地凑到了她的面前,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片刻后又放下了。
伊尔下意识想:他不会是想要掐死我吧……
他却说:“你自由了。”
伊尔:???!!!!
*
伊尔又一次被噩梦惊醒了。
这一次的噩梦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让她感到悚然。
梦里的人开始做出记忆之外的举动,伊尔剧烈地喘着气,冷汗都出了一身。
“伊尔、伊尔……你没事吧?”
母亲担忧地用手帕帮她擦干脸上的汗珠,而后把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你的身边,没事的……那只是噩梦而已……别哭了……”
……哭?
伊尔缓慢平复了自己的心跳,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睛居然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泪水?
她哭了。
她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赫曼努比斯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太深重,那人一旦在记忆里做出什么不一样的动作来,伊尔就会开始担惊受怕。
她怕他在记忆里活了,怕他没死干净,怕他如今像怨鬼一样找上门来,下一刻就是拖着她去死。
伊尔的症状严重了。
学者夫妻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严肃地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等到提纳里带着伊尔去玩之后,两夫妻交谈着——
“是因为当初……伊尔被带去做实验灌输的力量还没清理干净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明天或许该带她去素论派……检查……”
“我们也该抽出时间好好陪陪孩子了……”
*
就这样,伊尔在第二天就被带去了素论派的研究院,见到了目前负责研究赫曼努比斯之力的主要负责人,居勒什先生。
提纳里带着伊尔四处好奇的看看,而养父母在和居勒什先生交谈。约摸一个小时后,养母冲着伊尔招了招手。
“过来吧,伊尔。”养母温声细语地说,“接下来伊尔要去和居勒什先生做个检查,不会痛的,很快就好了。”
伊尔倒是不害怕,她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还要做检查?”
养母心疼地看着她。
居勒什说:“你对赫曼努比斯之力的排异非常严重,但是据我了解,之前你的身体被强行灌注过这股力量……或许它没有消散完全,仍旧有部分存在。”
“居然还有?”伊尔显然很吃惊,“我以为我没事了……”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想到赫曼努比斯,又不由自主生出了些许烦躁。
居勒什告诉她:“而说不定就是这些残存的力量才会让你天天做噩梦……但是不要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伊尔巴不得快点恢复正常。
她去了。
在仪器上下来之后,她看见了满脸严肃的诸多学者围在面前,俨然一副她病得不轻的样子。
伊尔:?
“那个……”她斟酌着开口,“我没事吧?”
*
问题不大。
伊尔得知这是可以解决的事情,她狠狠松了口气。
但是又被告知她必须得在素论派的研究院里待上一段时间。
伊尔看了看养父母,又看了看提纳里。她有些迟疑:“我必须要在这里待着吗?”
她不太情愿,但是又没什么办法,一贯心软的养母只是说:“爸爸妈妈和哥哥都会常来看你的。伊尔,我们是家人。”
提纳里上前用力地抱了一下自己的妹妹,他说:“等到你好了,我的尾巴和耳朵伊尔想怎么摸都没问题!”
他还顺手扯了一下身边大人的衣摆,超认真地说:“父亲的也是!”
提纳里这一招很有效果。
诚然在几个月的相处中 ,他已经足够了解自己的妹妹,这番话下来,伊尔的不情愿也淡了很多。
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她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鎏金色的眼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任谁都能看出她心情很好。
伊尔回:“你说的!”
提纳里点头:“是是,我说的。”
在场大人对视一眼,失笑片刻。
“好了提纳里,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和提纳里有着同样耳朵尾巴的男人蹲下身摸摸伊尔的灰发,“下次见了,伊尔。”
提纳里被牵着离开了。临别之际,他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伊尔几眼。
*
伊尔就这样留在了素论派。
因为同样都是赫曼努比斯之力带来的问题,伊尔见到了赛诺。
他比之前在沙漠遇见的状态好了太多,此时此刻正半坐在地上,手上不知道拿着些什么。
伊尔走近,只听见他说了一句:“我赢了,按照我们赌约,这张限量款七圣召唤卡牌属于我了。”
对面的研究员一脸丧气:“知道了知道了……给你给你。唉……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和你打牌。”
赛诺接过那张牌,细细欣赏一番后认真道:“下次有机会我们再约。”
那人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花了三万摩拉买到的限量款和你打两局就输掉了,再玩……恐怕我这剩下的也保不住。”
赛诺有些遗憾:“那好吧。”
他珍而重之地收起自己的牌,一转眼,随即愣在原地:“……伊尔?”
他蓦然睁大了眼睛,赤红色的眼中溢满了惊讶。
伊尔看见他,难得恍惚了一下。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好久不见,赛诺。”伊尔凑上前,看了看他还没收拾完的卡牌,好奇,“这是什么?”
赛诺介绍道:“这是七圣召唤,一种卡牌游戏,很有意思。”
这里很多研究员都忙忙碌碌,赛诺身上的力量紊乱问题还没解决,也不能随便离开。
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因为机缘巧合,他接触到了七圣召唤。
起初只是因为无聊,再加上几个研究员的倾情推荐,赛诺抱着“打发时间未尝不可”的心思,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这种游戏。
但是这里太无聊,很少有人可以腾出空来陪他来上一局,如今伊尔也来了,他直接说:“你想来试试吗?我可以教你规则,很简单的。”
刚巧,伊尔对大多数的事情都很好奇。
她答应了。
而后作为一个没天赋的新手,她很快就在赛诺的手底下输了。
伊尔:“……”
赛诺安慰她:“没关系的,虽然打的是差了一点,但是你一定会进步的。”
伊尔被激起了胜负欲:“再来。”
输了。
伊尔:“……”
她不信邪,拉着赛诺来了好几局。
最后,伊尔一摊手:“不玩了。”
赛诺不死心:“不要放弃,我们再来一局吧。”
伊尔冷笑:“我退游,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玩了。”
从她接触这个卡牌游戏到现在少说三个小时,她一局都没赢过,已经失去兴趣了。
赛诺:“……”
他哽了一下。
“抱歉。”赛诺赧然。
“赛诺。”伊尔突然喊他。
赛诺转眼看去:“怎么了?”
“我有点好奇。”伊尔目光微转,鎏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你没说关于我的事情吗?”
关于她可以压制赫曼努比斯之力这件事。
伊尔相信,只要赛诺说了,伊尔被学者们找到,赛诺也不必待在素论派的实验室这么久。
只要他说。
“我觉得这样不好。”他认真的回答,“你很排斥赫曼努比斯之力,放血也很痛苦。再者,素论派的学者也已经在为我找封印之法了。”
听罢,伊尔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