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和林尼他们一道加入壁炉之家时,叶之言就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
壁炉之家的其他人都对他们这些可怜的孩子很友好,林尼和琳妮特很快就熟悉了这里,并且切实的把这里当成家,只有叶之言一如往常。
她会礼貌的说“谢谢”“抱歉”“请问”这样的字眼,但这同样也表现了一种疏离。
所有人都觉得——她对这里没有归属感,似乎只是想找一处栖身之所而已,【仆人】大人,为什么要收留她呢?
叶之言注意到了大家的困惑和费解,她得承认这是对的。
她的情感天生比常人迟钝好多……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才被父母抛弃、以至于流落街头的?
她不知道。
毕竟记不得了。
然后,林尼出现了。
在那之前,叶之言和林尼的接触其实不算多。他们仅仅属于在壁炉之家中碰面会互相打招呼的关系,而且招呼每次都是林尼先。
“之言,早上好!”
他每一次都那样精神饱满,和她截然不同。
叶之言情绪很淡,连回应都总是慢半拍。
“早上好。”叫什么来着?
她费劲思索,才补上:“……林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融入这里,硬要说的话,就像是从一个次元进入了另一个次元,叶之言和所有的事物面前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膜,看不见摸不着,但又确实存在。
而壁炉之家是福利院,这里的孩子对情绪情感的感知都敏锐。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叶之言的不同。
或许……等到明年春天,她该被赶走了吧?
叶之言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面前炉火噼啪地燃烧,漫无目的地静静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她并不为此感到难过,甚至感谢壁炉之家的帮助。
但是来年春天还没到,那个她以为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小魔术师来了。
那是让叶之言印象深刻的一天。
没关紧的窗子外面吹进了几缕冷风,把还在火炉中前跳动的火焰给吹的扭曲了几下,眼看着要灭了,又在一瞬间旺盛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三声,然后吱呀一声开了。
叶之言头也没回。
没什么人会来找她,在壁炉之家这个地方,哪怕是大家都对她很友善,也已经慢慢意识到了她的不同。
她不喜欢被异样看待。
抛却性格,她的长相——黑发黑眼本身就是一种和枫丹人的格格不入。
“之言,原来你在这里啊,琳妮特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你。”
林尼语调轻松,慢慢走过来,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在炉火边,问:“为什么不去和大家一起吃松饼呢?”
叶之言:“不想吃。”
也知道她去了气氛会变得尴尬,所以就没去。
林尼叹了口气:“这可不行啊……要是一直这样,可是很难和人相处的。”
叶之言:“……”
这人怎么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他们不是仅仅互相认识的关系吗?
而且……
“为什么要来找我说这些?”
林尼一愣。
明明看着年岁不大,但是他却颇为成熟地说:“毕竟我可是哥哥啊。”
他迅速把壁炉之家当成了家,然后把这里的孩子们都当成了他的弟弟妹妹。
这叫什么?
——伟大的兄长爱?
叶之言无言以对。
她摇头,说:“谢谢你,但不必了。”
“诶……为什么?”
“你也发现了吧,我融入不了这里。”
她对情感的感知很钝,目前为止,还没能对壁炉之家建立起归属感。
这样的冷静展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简直就是让人感到惊讶的品质,所以她被【仆人】看中了。
但这样的品质弊端也很明显,在这个重视感情链接的孤儿院,如果她能想起某些记忆,大概会把自己比较为——
被尝试连接了很久,但没有一个人可以猜对密码连接成功的满格信号wiFi,所以只好放在那里而已。
这不,又有一个家伙开始尝试wiFi密码。
但这种事情……叶之言自己都拿不准,她哪敢相信林尼就能做到呢?
所以她拒绝了。
她承认了自己的冷淡,并且坦然做好了因为情感缺失被赶出门的准备。
——哪怕壁炉之家的人们对她很好。
好过了头。
好到她偶尔感觉自己真的是他们的一员。
但那只是偶尔。
在三个月的相处之中,其余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份“偶尔”,只有林尼还不死心。
他好像自觉地肩负了某种身为“兄长”的责任,无论如何也要叶之言融入这个家庭。
叶之言想着,或许他会因为自己的不配合很快放弃。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错了。
在叶之言明确表达过自己的“不情愿”后,林尼离开了房间,但很快他就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块松饼。
他把松饼放在叶之言面前,笑着说:“这是大家给你留的,快尝尝看。”
她很诧异,没接,只是问他:“你是去给我拿松饼了?”
林尼:“是啊,既然你还不习惯和人相处,可以慢慢来嘛。我因为经常照顾琳妮特,姑且还算是有几分经验,如果你有什么事感到为难,可以来找我说说呀。”
叶之言默了。
她一言不发地接过了松饼。
其实一开始,她以为林尼是在和她接触过后,无法面对她的冷淡才离开的。
没想到还能得到一份松饼。
所以最开始,叶之言觉得林尼这人有点奇怪。
——让人费解。
她舀了一勺松饼。
林尼:“味道怎么样?”
她实话实说:“不好吃。”
“诶?!!”是大失所望的感叹,“这么直接吗?”
“有点太甜,我不习惯。”她说。
“好吧。”他有点泄气,“琳妮特和菲米尼也是这样说的……那下次只好多多注意了。”
这话让叶之言侧目,她惊讶道:“是你做的?”
“勉强学了一些……还以为味道不错呢。”
“你也没吃吗?”
她把剩下的一半分给他,说:“你尝尝看。”
他一怔,眼中似乎有些惊讶,但没拒绝:“好啊。”
他们分掉了那块不太好吃的松饼。
叶之言想,就是这样。
壁炉之家的人对她,简直好过了头。
每次在这种时刻,她心中那一层和世界的隔膜就会变得很淡很薄,几乎没法察觉。
但是叶之言不会说。
她平静地看,然后平静地接受,再平静地表达会让所有人面面相觑、尴尬到不知所言的生疏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