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寄绵几乎是音信全无了两个星期,手机里积攒的消息很多。
除了乐团的,就是叶澍的一连串轰炸,最新一条是说她忧心忡忡地买了来京都的机票,要来报警。
钟寄绵坐在沙发上,认真回了消息。
叶澍那边立刻就回了一串的感叹号来。
简单聊了两句,钟寄绵只说之后可能不定时会联系不上,就收起了手机。
目光四下一落。
蔺殷将手机给她后,就走到了客厅旁的阳台上,懒洋洋靠着栏杆,不知道在看什么。
钟寄绵走了过去。
拉开推拉门,风席卷而入。
夹杂着一股烟草气息。
蔺殷侧头看她,指间夹着细长的烟,火星燃烧,逸散开薄薄灰白烟雾,缱绻上眉梢眼角。
漫不经心问道,“聊完了?”
钟寄绵点点头,往他身旁走。
目光轻轻扫过那支细长的烟。
不同于劣质烟草燃烧后产生的难闻呛鼻味道,特制的烟燃烧起来,有种沉暖的淡淡香气。
但烟这种东西,总归对身体不好就是了。
钟寄绵收拢指尖,轻声道,“不是不抽烟吗?”
蔺殷懒散改了姿势,侧身对她。
闻言,哼出一声冷嗤的笑,漆黑眼眸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慢条斯理地将烟嘴送到唇边。
叼着烟,他含糊笑道。
“怎么,七年能产生多少变化,你不清楚吗?”
钟寄绵脸色微白,腕间的锁扣撞上阳台栏杆,发出清脆一声响。
她盯着满不在乎的男人,蓦地上前两步。
将那支烟从蔺殷的唇边取了下来。
迎着男人挑眉惊讶的眼神,钟寄绵指尖轻颤,却是毫不犹豫地压下他的手腕,踮起脚,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薄薄烟雾沾染了湿漉,消散在相触的唇齿间。
“……”
短暂的静寂。
两个星期以来,除了困住她,蔺殷什么也没做。
这是分别重逢后,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陌生又熟悉。
蔺殷被压下的手骤然攥紧,镜片后总是漾着温润笑意的眼眸也沉了下来。
唇上的动作有些笨拙。
慢慢的,好像找到了一点儿熟悉感。
舌尖轻触,交换气息。
那支细长的烟从松开的手指间掉落,跌在瓷砖地上,静静燃烧着。
蔺殷闭了闭眼,长睫轻颤,抬手勾住了自己的眼镜。
曾经,钟寄绵最怕他摘眼镜。
斯文败类的皮勉强靠眼镜镇压着,摘下了,就意味着挣脱束缚。
每次,她都要耗尽一身力气,浑身是汗。
眼镜轻飘飘落在一旁。
几乎是眨眼间,两人姿势对换,钟寄绵从前倾的动作转为后仰,在即将撞到阳台栏杆时,腰后被垫了一只手,缓解了冲力。
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微不可察地颤,又立刻稳住了力气,重重压下。
掌握主动权的人变了。
力道愈发肆无忌惮地凶,像是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钟寄绵唇舌被吮吸到发麻,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却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裙摆轻晃,长腿勾住男人的腰。
她在短暂的放松间,将自己撞入蔺殷怀中。
下巴压在他的肩颈,声音又轻又软。
“……哥哥。”
-
暮色渐深。
钟寄绵躺在床上,已经陷入了沉睡,眼睫上还挂着一点湿漉。
手腕探出被子,金色锁扣若隐若现。
蔺殷关上门。
七年,却磨灭不掉他们骨子里的契合,从最开始的微妙生疏,到最后的紧密相贴。
钟寄绵大滴大滴掉着眼泪,哭到哽咽,还不忘抱紧他。
含着哭腔,喊他,“哥哥……”
像是又回到了最初见面。
小姑娘脸色苍白,如同受惊的兔子,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逃开。
偏偏,有人用温暖外套给她构建了一个足够暖的巢穴。
打火机在指间甩着,发出咔哒轻响。
蔺殷又点了一支烟。
却只是盯着那薄薄烟雾,逸散在夜晚的空气之中。
“钟寄绵。”他低低出声,“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在扎起棉花花束的每个日夜,在无声注视台上演奏者的每个瞬间。
蔺殷想,掰断她的翅膀,打碎那身骨头,锁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当一株乖乖的棉花就够了。
他放任心中阴暗念头扭曲出现,却在见到钟寄绵因为一束棉花花束冲到观众席、见到她收到花束时明亮眼眸后,放下了手中的牢笼。
老太太离世的消息,是他故意传递给钟寄绵的。
如他所想,钟寄绵在完成了乐团巡演后,立刻动身返回京都。
连那场同学聚会也是他示意的。
钟寄绵的每一步,都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只是没想到,在钟寄绵醒来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他,蔺殷,我不会走了。
——可你已经做过食言的事了。
冷锐刺骨的话,已经到了唇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嘴上说着容易。
那就看行动吧。
禁锢。
偏执。
占有与掌控。
甚至是掐喉咙的暴戾。
蔺殷一边挂着温润如春水的笑意,一边冷眼旁观。
看到了吗?
这才是真的我。
不是伪装温柔的哥哥。
不是矜贵优雅的蔺少爷。
不是你理想中的完美伴侣。
他像是一只困兽。
分明被他困住禁锢的是钟寄绵,却在不知不觉间,早被彻头彻尾地反缚。
想要发疯,想要掌控,想要肆无忌惮。
但只要钟寄绵一个眼神。
弹出的利爪悄无声息湮灭,呲出的尖齿默默合拢,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嘴上凶巴巴几句。
好像这样。
才能掩盖他的委屈。
火星燃烧到了最后,烟灰轻飘飘落地。
蔺殷抬手盖住了眼睛。
唇边弧度有些冷嘲。
真没用——蔺殷,你真的没用。
只要一个钟寄绵。
他丢盔弃甲,甘之如饴。
-
“去游乐园吗?”
餐桌上,蔺殷倏而出声。
钟寄绵慢了半拍抬起头,纤细腕间,金链轻晃。
“……游乐园?”
蔺殷神色淡淡,好似只是随口一提,“集团旗下的,每个月一天的员工日,就在两天后,只有集团的人会去。”
钟寄绵点点头,笑意柔软。
“好呀,我很少去游乐园呢。”
“说起来,上次乐团在外聚餐,那家餐厅有个很热门的许愿墙,贴满了写着心愿的贴纸。”
她的心愿只有一个,但看着周围笑嘻嘻互相窥探的乐团人群,最后只是用笔触很淡的小字写在了背面。
然后,在正面一笔一划落笔。
“刚看完一部关于游乐园的儿童电影,那时候我写的,就是想去一次游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