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新娘跑了。
但看上去,草坪婚礼的一切都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半点儿没受影响。
架起的液晶大屏上,仍旧继续播放着各种照片。
郁惊画认真看了会儿,发现那些照片基本都集中在中学时期。
穿着朴素宽松校服的女生直视镜头,抿着唇很浅的笑。
画面一跳,原本扎着马尾的女生换上了国际高中的精美校服,衬衫百褶裙一丝不苟,乌黑发丝垂落背后,虽然还是笑着,眉眼间却带着一点很淡的轻愁。
在她身边,穿着校服的男生端着温润笑容,漆黑眼瞳却漾开轻微的不以为意。
只有在看向身旁女生时,他的笑容才会带上几分真心。
看着就是普通简单的校园爱情。
从校服到婚纱,还怪美好的。
但再想想刚刚蔺殷说的,新娘跑了这件事。
郁惊画收拢手指,心里有些痒痒的好奇。
时间走到了四点半。
来往的帮佣脸上都有一些遮掩不住的惴惴不安,宾客们没见到新人出来,又都是些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精,难免有了些窃窃私语。
江欢也察觉到了,她微微往前倾身,“画画。”
郁惊画回头。
江欢笑了笑,“刚刚茶水好像喝多了,你去不去洗手间?”
郁惊画应了好,和谢与说了声,“我陪欢欢离开一下哦。”
谢与长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姿态懒散,听到郁惊画这么说下意识要跟着起身。
又被小姑娘抬手摁了下去。
“女孩子的事,你不用跟。”
谢与顿了顿,温顺点头,“好。”
庄园一层的客用洗手间有两个,最近的一个有人在用,郁惊画便和江欢往另外一边的洗手间走去。
路上和脚步匆匆的帮佣们擦肩而过。
江欢拉了拉郁惊画的手,靠近了小声道,“好像出什么事了。”
郁惊画不好说,只能含糊点头。
到了洗手间,江欢进去关了门。
郁惊画站在门口,又往旁边走了两步,透过客厅的窗户往外看去。
她还在想着钟寄绵逃婚的事,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随意往窗外的围墙上一落——
这怎么看着有些矮啊?要是来个个子高的,不是用手勾着就能翻进来?
不过进门的保安查得挺严的,院子里可能还会装什么小型的警报器吧。
小偷应该也靠近不了这种地方。
江欢踩着高跟鞋出来,在洗手台前打开了水龙头,随口和郁惊画聊天。
“……我当时收到请柬的时候还愣了下,特地去查了查钟寄绵……”
郁惊画听着耳边的水流声,本是随意听着,余光掠过一点动静,她转头看去。
蓦地站直身体。
有些震惊地望着外面。
透过一扇干净的玻璃窗,能清晰看到,围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雪白蓬松的轻纱。
乌发挽起,还有柔软白纱固定在发丝间。
女人脸颊晕着淡淡的红,像是耗费了很大的体力,胸膛急促起伏喘息着,神态却格外冷静。
她调整好姿势,用手团拢蓬松裙摆,压在手臂间。
垂落墙头的小腿细白,高跟鞋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自己脱了,光着脚,裸露在外的脚背上还有一点红肿划痕。
那张脸,郁惊画一分钟前还在滚动播放的液晶显示屏上看到过。
不正是逃婚了的钟寄绵吗?
但她现在又是一副翻墙回来的样子。
难道是逃到一半后悔了?
正想着,钟寄绵已经调整好姿势,闭了闭眼,猛地往下一跳。
“!”
她就像一只苍白的蝴蝶,洁白翅翼受了伤,只能绵软无力地往下坠落。
重重跌落在草坪之上。
郁惊画眼也不眨地盯着,指尖收拢,不知道现在要不要出去帮忙。
万一钟寄绵真的是后悔了,她应该也不想被别人看见这有些狼狈的样子吧?
正纠结着。
围墙上又翻进来两个男人。
穿着轻便衣服,脸上表情并不好看。
钟寄绵回头看了一眼,跌落在地应该是很疼的,她却顾不上喘息,咬牙抱起裙摆,赤脚踩过草坪,往屋中跑来。
“……草。”江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过来,同样震惊地看完了这一幕,“什么情况,要不要喊人啊?”
郁惊画匆匆点头,“欢欢你喊人!”
那两个男人已经跳下墙头,朝钟寄绵逃开的方向追去。
这边是距离草坪婚礼最远的地方,帮佣几乎都去前面帮忙了,钟寄绵跑得踉踉跄跄,还有蓬松裙摆影响行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追上。
郁惊画脚步急切,绕过客厅,一把推开玻璃门,“钟寄绵!”
女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愣,立刻转了方向往郁惊画这边跑来。
那两个紧追不舍的男人面色一变,没想到这边还有认识钟寄绵的人。
他们犹豫几秒,看着门内身形单薄的少女,觉得应该构不成威胁,还是追了上来。
郁惊画扶着门框,伸出了手。
钟寄绵明显已经精疲力尽,指尖冰凉,堪堪碰到郁惊画的手,还滑了一下,第二下才握住。
郁惊画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拉,同时看向后面那两个男人,大声道,“我们已经喊人了,马上就有人来!”
江欢举着手机站在后面,努力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盯着他们。
如果只有郁惊画这一个看着乖乖软软的小姑娘,他们还能把人抢过来。
但还有个报信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打算放弃,又仍旧带着一点不甘,作势转身。
却在三人松口气的时候。
又迅速折身伸手——
“嗷!”
郁惊画利落出手,一手掐住那人的虎口,往上一折,另一手重重敲在他肩膀位置。
那人只觉得虎口传来撕裂般的疼意,还来不及反抗,肩膀往下整条手臂都陷入了麻痹状态。
他猛地往后挣脱。
脸色惨白,疼得做不出表情。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钟寄绵已经跌进了门内。
江欢眼神往旁边的通道上一落,像是看到了人,扬声招呼,“快来快来,就是他们……”
两人不再耽搁,立刻转身就跑。
直到他们翻过围墙,身影彻底消失。
郁惊画绷紧的脊背才霎时放松。
江欢将并没有人接的手机从耳边取下,看着郁惊画,有些失声,“……好手段。”
怎么说。
像是看到家里娇娇气气的漂亮洋娃娃,突然跳下四米展示柜,又抡起垂杨柳揍人一样。
很震撼。
郁惊画:“……”
她扯了扯唇角,“我学的军用防身术,也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敲人的手掌还隐隐泛着麻,郁惊画揉了揉掌心,转眸看向跌坐在地上的钟寄绵。
圆眼眨了眨。
小声试探着问道,“你还好吗?”
钟寄绵的样子有些狼狈。
妆容盖不住费劲力气奔跑后的脸颊红润,额间沁着汗,抹胸婚纱的雪白裙摆在地上、围墙上、甚至草地上拖拽过,沾染了灰尘和草汁。
润白肩颈上还有几道浅红划痕。
她缓了缓气,水润眼眸看向郁惊画和江欢,对两人笑了笑。
嗓音清婉,“还好,谢谢你们。”
钟寄绵喉间干涩,目光往下落在江欢的手机上,“不好意思,请问现在几点了?”
江欢看了眼,“四点四十三。”
钟寄绵闭了闭眼,像是放下了心。
她撑着地站起,撩开额前被冷汗浸透的发丝。
看向郁惊画,眉眼愈弯,“你是谢与的夫人对吧?哥、蔺殷和我说过,我记得,你叫郁惊画。”
郁惊画有些懵的点点头。
就见气质清丽柔婉的女人垂下眼,语调恳切。
“刚刚那是蔺殷家里派来的人,想营造出我主动逃婚的迹象。”
“抱歉,但是……我一个人有些困难,可以帮我换套婚纱吗?”
“——仪式快到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