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送到了。
谢栾熟门熟路的在餐桌上摆好。
郁惊画被从花园牵着走回了餐厅,她坐在餐椅上,目送谢栾躬身离开。
才看向坐在对面的谢与。
小声问道,“找到了,然后呢?”
她抿了抿唇,“他们过得还好吗?”
谢与屈指,端起瓷碗,先给郁惊画舀了一碗甜羹。
他声音平缓,“好,也不好。”
瓷碗放在郁惊画面前。
雪白滚圆的小丸子在甜羹中微微浮沉。
她听到谢与的低沉嗓音,平铺直叙。
“宝宝,具体的情况,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听他亲口告诉你。”
“但是,你不是被抛弃的。”
“你是在爱里诞生的。”
在喻昼和今止越的爱里诞生。
在梁漫与郁正烽、还有喻樊与陶庭月的爱里长大。
简简单单的话。
却让郁惊画霎时眼眶一热。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
直到听见这句话的这一刻。
——原来,她内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在乎。
甜羹热腾腾的,糯米小丸子在齿尖咬开,她借着喝羹的姿势,悄悄将眼中的泪意眨落。
然后才故作从容地抬起头。
“那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郁惊画迟疑问道,“我是被拐卖的吗?”
谢与抬筷,给她夹了一块酱鸭肉。
长睫撩起,黑眸浅浅倒映着对面的小姑娘身影,将她脸上不自知的紧张和期待都收入眼底。
微微沉默后,低声道。
“没有不要你,也不是拐卖。”
“他今晚就在郁家。”
郁惊画瞪圆了眼,“啊?”
怎么就找到郁家去了?
她突然有些坐立不安,瓷勺当啷落回碗中,舔了舔软红唇瓣。
“不会是找我爸妈要孩子的吧?”
郁惊画收拢手指,闷声道,“就算有什么为难和隐情,我也不想离开爸爸妈妈。”
梁漫和郁正烽又不是买孩子的,他们是走了正当程序收养的她。
并且,一直以来都对她特别好。
郁惊画永远也不可能离开他们。
谢与扬了扬唇,莫名想起了上次在郁家书房的谈话。
在听到他问介不介意让郁惊画和今止越相认后。
梁漫说,郁惊画,是喻和今。
她眼眶还是红的,但笑意温柔,说话无比坚定,“而且,我知道画画的性格,她绝不是那种有了更好更厉害的父亲,就会离开我们的人。”
见谢与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唇角微扬。
郁惊画眼尾垂落,悄悄在桌下用拖鞋碰了碰男人的鞋子,控诉道,“你说不说了?”
谢与慢悠悠应了一声。
他又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到郁惊画碗中。
“不会的,他……比较明事理。”
不等郁惊画再问,谢与先道,“先吃饭,饭要凉了。”
郁惊画拿起筷子,乌泱泱眼睫垂落,掩去浅色眼瞳中的茫然。
最开始的惊讶过去。
有无数念头涌上心头。
让她吃饭都吃得心不在焉,最爱的排骨啃着都不香了。
等谢与放下筷子,郁惊画也立刻跟着放下。
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人。
一副有无数问题想问的姿态。
放在一旁的手机却倏而响起了轻快纯音乐,郁惊画视线挪去,看到了母亲的来电。
“!”
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
郁惊画连忙接起,有些紧张。
梁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画画,吃饭了吗?”
“刚吃完。”郁惊画眨了眨眼,还在纠结要不要问。
就听梁漫低低应了一声。
“那画画明天有空回家一趟吗?”
“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
郁惊画以为自己得知了这么大一个消息,又不知内情,肯定会好奇地睡不着。
没想到睡得还比往常快一些。
她睡得安宁,反而身旁的谢与才是睡不着的那个,侧头看了看长睫垂落乖巧安静的小姑娘。
很轻地啧了一声。
难怪当初还想走。
就这没心没肺的样子。
还好他把人留下得快,不然老婆就真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二天一早,郁惊画含着电动牙刷,看到谢与眼下很淡的青黑,还有些懵,“你昨晚没睡好?”
谢与懒洋洋应了。
他挤在郁惊画身边洗漱,水珠顺着脸庞弧度滚落,滑过凸起喉结,晕开深色在睡衣领口。
“我还想问,画画怎么睡得那么好?”
郁惊画慢吞吞漱了口。
微凉流水冲刷指尖,带走了洁白的泡沫。
她眼尾微弯,坦然道,“因为不管如何,我最后做出的决定,也只有和亲生父母相处、或者不相处的两个结果。”
“你说了,他们很爱我,并且也明事理。”
“那不会将我从爸爸妈妈身边带走,就只剩下一个结果,我们好好相处。”
“既然如此,也没那么紧张和担忧了。”
吃完早餐,郁惊画和谢与坐上了车,往郁家而去。
郁惊画偶尔看看窗外,偶尔低头,和江欢在微信上聊会儿天。
等到商务车停稳在郁家门口。
她收起手机,将手搭在开门按键上,被压下去的那点儿忐忑终于重新席卷上心头。
谢与凝眸看她,“要再坐会儿吗?”
郁惊画摇摇头。
“早晚都要面对的。”
她拉开车门,下了车。
谢与紧随其后,如往常一般,自然地伸手,握住了郁惊画的手。
他们肩碰肩往郁家走去,走进别墅前花园的小门,就见到一道身影站在花园旁,低头看着已过花期只剩碧绿枝叶的芍药花丛。
郁惊画看过去的第一眼,以为那是郁正烽或是郁皖之。
再多看一眼。
又分明不像。
她迟疑了下,脚步顿住,便见那人若有所觉,抬头看来。
温润端方,斯文儒雅。
迎着日光,眸光清浅舒缓。
穿着极为正式的银灰色西服套装。
郑重得像是即将要出门参加什么宴会。
正是上次在军属区见过、如今应当身处西北的今止越。
……今先生怎么会在郁家的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