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殷带着集团的安保人员,接手了那名行凶的男子。
谢与抱着郁惊画,几步上了提前停好的车,车门刚关上,司机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一路疾驰往医院而去。
他让郁惊画的脚踩在后座上,伸手握住细瘦脚踝,仔细看了看。
郁惊画在最开始躲避中,往前扑跪在了地上,膝盖被摩擦红肿了一片,还有轻微的破皮,在玉白肌肤上渗着几缕血痕。
再往下,右边小腿的伤口从膝盖往下到了踝骨上方,被血糊住,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车上配备了医药箱,谢与刚接手谢家那几年也经常受伤,给自己处理伤口都是家常便饭了。
但面对着软绵绵的小姑娘,他不敢下手,怕自己的手法太粗糙,弄疼她,又或是处理不好,影响后续恢复。
最终只是从医药箱里拿了一截医用绷带出来,在伤口上方绕了一圈,收紧打了个结,止住流血的速度。
郁惊画安静待在他的怀中,乖乖任他动作。
鼻尖萦绕着清冽的苦木沉香,冰凉肌肤紧贴着男人温热胸膛,让她渐渐恢复了情绪,眼眶红红的,说话还带着浓重鼻音。
“是不是要缝针?”
她想往伤口上看。
谢与抬手,虚虚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放得格外温柔。
“是,不过不怕,会打麻药的。”
“画画,不确定那把刀是不是干净的,应该还需要打一针破伤风,再让医生给你开个检查……”
他低声说着,语调不疾不徐,像是清冷山泉,涓涓细流般淌进了心中。
乌泱泱的眼睫颤着,扫过男人的手心。
郁惊画温顺地靠着谢与,听着谢与的平静语调,无意识绷紧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样听着,好像也不会很痛。”
她吸着鼻子,攥住谢与衬衫的手指又收紧了些。
满是依赖,尾音低低落下。
“谢先生陪我。”
谢与喉结滚动,低眸看着怀中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温声道,“一定陪你。”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面上的车流少了许多。
司机是部队里退役下来的,直接猛踩油门顶着超速违章,六分钟就开车冲进了医院。
早已联系好的医生护士就在门口等着,见谢与抱着人从商务车中出来,立刻将移动病床推了过来。
“谢董,您将伤者放上面吧,清创室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过去。”
谢与点头,倾身将郁惊画放到了病床上。
少女仓促抬眼,刚平静下来一些的情绪又波动起来,慌张拉住了谢与的手。
眼眶湿漉漉的红,小声喊着,“谢先生……”
谢与反手握了回去,力气有些重,带起一点儿微弱的疼。
在这时,这点细微的疼却格外让郁惊画安心。
他说,“别怕,我一直都在。”
护士推着床往里走,滚轮骨碌碌作响,看出郁惊画有些惊惶,柔声安慰道,“不怕,都是皮外伤,很快就能处理好了。”
医生穿戴好无菌装备,口罩上的眼睛微弯,也安慰了一句,“很快的,不要担心。”
“我要先给您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可能会有些疼,您稍微忍一忍,清洗完就能打麻药了。”
郁惊画躺在床上,她的手掌和手腕也都在挣扎时在地上摩擦过,破皮的地方还有一层灰尘和小石子,被两个护士小心翼翼的用生理盐水冲洗。
谢与站在一边,用手挡住她的视线,低声安抚。
“不怕,疼就说出来,医生会轻一些的。”
郁惊画侧头看他,眼睫轻颤,又是一串泪珠滚落,哽咽着点了点头。
谢与抽了张纸巾,沾满水,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
脏兮兮的小猫又恢复了白皙,眼尾恹恹落着,因为清洗伤口的疼痛,她咬住了自己的唇,柔软下唇上满是齿痕。
谢与只能揉揉她的耳朵,一声接一声不停哄着。
他喊得低柔又亲昵,“画画”“宝贝”“郁娇娇”换着叫,是在从前那位冷情沉戾的谢九爷身上不会出现的肉麻。
不仅医生和护士心中惊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郁惊画也被他喊得耳热,长睫撩起,浅茶眼瞳中浮着薄薄碎光,软声道,“谢先生,您别喊了……”
过于苍白的小脸上晕开浅浅的粉,似是裹了云霞潋滟。
谢与低声轻笑,眉眼舒缓温柔。
“为什么?”
“画画害羞了?”
郁惊画垂下眼睫,没好意思看他。
缝合伤口的时候,司机进来了一趟,给谢与递了一个小袋子。
郁惊画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只是见谢与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有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塑料声。
紧接着,谢与转过身,指尖碰上了她微凉的唇。
一颗圆滚滚的糖落入唇齿之中。
郁惊画下意识用舌尖卷了卷,白巧浓郁的甜在口腔中蔓延。
谢与还在解着巧克力的包装,低声道,“吃点甜的,能放松心情。”
尤其是郁惊画流了一滩血,更需要及时补充糖分,以免失血引起低血糖头晕。
在被投喂到第三颗巧克力球时,伤口终于缝合完成。
护士之前做的破伤风皮试也到了时间,给郁惊画打了一针。
郁惊画被谢与抱起,腿弯压在男人的小臂之上,看了看自己被纱布包得严实的小腿,还忍不住晃了晃。
谢与无奈看她,“不疼?”
郁惊画诚实道,“疼。”
“疼还乱动。”谢与低叹了口气,带人坐上了车。
郁惊画鼓了鼓脸颊,眼尾是未褪的靡丽浅红,眼眸盈水,看着怪可怜的。
“那我晚上怎么洗澡啊?”
她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手掌下方被护士浅浅绕了一圈纱布,只露出小半手心和纤长的手指。
就这么举在脑袋边,眼中含着疑惑看过来。
越发像是小猫撒娇了。
谢与勾了勾唇,淡声道,“非要洗的话,我抱你去。”
郁惊画缓慢瞪圆了眼,惊讶到结巴,“可是、可是……这不太好吧……”
谢与睨她,“那你想让谁给你洗?谢栾?还是把江欢叫到我们家?”
说完后,谢与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潜意识里,他竟然已经把云水筑叫做……我们家?
郁惊画毫无察觉,还在小声追问,“我不能自己洗吗?”
谢与的目光在她手腕上落了落,又移到同样过了纱布的双腿膝盖和小腿处。
掀起眼睫,无声盯着郁惊画。
像是在问:你要怎么洗?
郁惊画:“……”
哦,知道了。
既然谢九爷心地善良非要给她洗澡工,那就让他当吧。
反正就像谢与常用来促狭她的一句话说——浑身上下,哪儿没看过、亲过。
这么想着,郁惊画的耳廓染了粉。
她歪着脑袋靠在谢与胸前,还惦记着焦黄猫猫,“谢先生,您知道烧麦怎么样了吗?”
谢与拿出手机,给她看了蔺殷发来的照片和视频。镜头中,烧麦带着伊丽莎白圈,正伸爪子扒拉被锁住的铁门,有些不满地喵喵叫着。
中气十足。
“有些应激。但它向来胆子大,兽医说住院一周观察情况,目前看来问题不大。”
郁惊画便松了口气。
又感觉细韧的腰被谢与的手揉了揉。
男人声音低沉,在郁惊画看不到的地方,神色中带着几分后怕。
“以后出门,一定要让保镖跟着你。”
郁惊画点点头,她用手指勾着谢与的手腕,仰头看他。
折腾了一番,她的头发早就乱了,七歪八扭的翘着头毛,像是被人狠狠揉搓过的小猫。
精致懵懂的眉眼间,悄无声息添了几分坚定。
“谢先生,我想学防身术。”
这次是烧麦跳起来咬了人,才救了她。
可她不可能永远等人来救。
万一运气真的那么糟糕,再遇到这种情况呢?
郁惊画想着,眼睫轻颤,认认真真道,“我不知道今天那个人是冲着我还是谢先生您来的,但我知道,如果不改变我自己,下次遇到类似的事,我还是会脑袋空白不知所措。”
“谢先生,保镖不可能永远跟着我,但要是我学了防身术,自己也能试着脱困。”
谢与看着她,几秒后,眉梢舒展,点了点头。
“好,我会给画画请专门的老师,等你伤好了,就开始学。”
郁惊画弯眸,笑得很甜。
“谢谢谢先生!”
谢与收紧了手臂,小姑娘便乖乖被他抱着,无意识用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脖颈。
要是有猫猫实体,这会儿都能打起惬意的小呼噜了。
被她软乎乎的小动作取悦了,谢与唇角微微扬起,又沉甸甸地落下。
“……郁娇娇,对不起。”
郁惊画怔了怔,想要抬头,却被谢与压着,没能抬起。
只听着男人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伤。”
耳尖微热,是谢与很轻的落了一个吻。
“以后再也不会了。”
郁惊画将指尖搭在谢与的手腕上,眼尾盈盈勾起,声线很甜,满含认真。
“是心怀恶意动手的人的错,不是谢先生的错。”
软得像是块的小姑娘,一板一眼,难得的严肃,“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想要对谢先生不利,当然会使尽手段。”
“我相信谢先生。”
谢与凝眸,半晌后,很轻的笑了笑。
之前困扰他的那个问题,在今天游刃而解。
知道她受伤后的焦急震怒、看到她小小一团把自己缩起来的惊惶模样的心疼、见到她娇气又坚强后的骄傲。
胸腔中的情绪涌动,最终指向一个早有端倪的答案。
——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