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不知道,极渊之下被探测到的那座神代城市早已失去了它的主人,沉眠于此的白王基因承载者八岐大蛇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作为祭品的古龙胚胎唤醒,并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回到了日本。
鬼齿龙蝰这种像蛇多过像鱼的龙族亚种虽然在龙族的文明中是作为行刑者和守卫者存在,但如果它们的主人离开了,那这些恶魔般的小东西就会变得尤为狂躁、习性大变。
它们仍旧守卫着古老的高天原,等待着主人的召唤,但已经没有东西让它们锲而不舍地待在一个区域不向外扩张了。
想来这些鬼齿龙蝰已经成为了极渊上那个龙族亚种生态圈中最顶级的掠食者。
卡塞尔学院应该庆幸这种危险生物的主人在创造它们的时候没有将完美的基因赐予它们,否则二十年的时间足够在自然界中没有天敌的鬼齿龙蝰扩散到整个太平洋。
那会是一场可怕的生物灾难,在找到杀死它们的方法之前海洋中的生物多样性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只有龙族知道如何控制鬼齿龙蝰,但如今那种方式已经随着龙类的衰败而彻底消失了。
迪里雅斯特号仍在缓缓下降,一号水密舱已经灌满了海水。
观察窗口外被搅动得如同一片忙忙白雾的水域已经恢复了平静,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鬼齿龙蝰摇摆着鱼尾像是同样数量的子弹极速追逐着那只变异鲨鱼向海面去了。
“一只鲨鱼能填饱这么多怪物的肚子”恺撒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支雪茄,却没有点燃,只是微微哆嗦着夹在指尖。
“不能,但鬼齿龙蝰并不仅仅依靠摄入肉食维生,有研究龙类亚种的专家认为它们的身体里有某些能够从矿石中摄取能量的器官。”楚子航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操控深潜器进行匀速下潜。
按照现在的速度他们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抵达预定的四千五百米深度,那里已经接近了龙族亚种生态圈的边缘。
“图书馆里有典籍记载苏美尔人曾豢养龙蝰吞吃铁矿石,铁质在它们身体里越来越富集越来越纯化,然后苏美尔人再用低温火焰焚烧蝰鱼,得到质地比较好的铁,这种铁里能找到透明晶体状的物质,那是龙蝰的牙齿。”楚子航继续说,“此外古巴比伦人也有豢养鬼齿龙蝰的记录,他们用这些鲑形目蝰鱼科的小怪物来萃取纯度极高的黄金和白银,以建造那座奇观般的建筑,空中花园。”
“可惜我们没有办法对这些蝰鱼进行采样,这个深度不太适合水下潜游。”恺撒说。
这时候声呐屏幕再次开始闪烁红光,威胁并未远去,迪里亚斯特号重又向恺撒和楚子航发出无声的警告。
那东西接近的速度很慢,在迪里雅斯特号的正上方。
粼粼的波光从上方的观察窗口流淌进来,回荡在迪里亚斯特号的座舱内壁,像是深夜起了微风的湖面所倒映出来的皎洁月色。
恺撒屏着呼吸抬头看去,一尾去而复返的鬼齿龙蝰悠哉游哉地从观察窗口的外面游过。
近距离观察的话,那东西并不像它们被远远望去时所展现出来的美丽与优雅。
相反,那条蝰鱼的外貌简直称得上是地球上最凶狠最狰狞的生物。
它的身体只有手指大小,但细长得像是凶狞的幼蛇,尾鳍和胸鳍小而锋利,密密麻麻重迭扣合的银色透明鳞片密布全身。
最恐怖的是鬼齿龙蝰的牙齿,透明锋利如环切的钻石,泛着隐隐的金属光泽,弯曲而狭长,狠狠的探出唇外,荒古神代的暴戾扑面而来。
那条小鱼在加厚的树脂玻璃外来回巡游,泛着萤火虫般金色光泽的眼睛似乎是在透过这层厚厚的透明屏障打量迪里亚斯特号座舱内的两人。
“不用担心,这东西的视力和他的听力一样糟糕。”楚子航气定神闲地在操作台前摆弄那些按钮和开关,恺撒则将自己的脸贴在树脂玻璃的内壁。
他并没有点亮自己的黄金瞳,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澄澈地倒映着闪烁着荧光的鬼齿龙蝰。
迪里亚斯特号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整片的星辰,那是刚才越过他们去追逐那条鲨鱼的蝰鱼群。
逃亡的巨齿鲨似乎已经死去了,被数以千计的蝰鱼用强有力的上下颚咬住皮肤和肌肉纤维,就像是数以千计的星辰汇聚在它的身边。
其他的蝰鱼则旋转着围绕那具庞大的缓缓落下的尸体旋转,宛如围绕银河核心的悬臂。
银与荧蓝色的辉光在海下两千米深的水域点亮深渊般的黑暗,照亮了那条鲨鱼的全身。
恺撒瞪大了眼睛,他看到密密麻麻的龙蝰钉在那可怜的家伙的身上,鬼齿龙蝰们疯狂地摆动着细长尾巴撕咬它的身体,却不钻进它的身体里去吞噬内脏。
“它们只是在啃咬那条鲨鱼的肌肉,却保持了它的内脏和骨骼完整,真是不可思议,按理来说动物的肝脏和脾脏通常是掠食者最先享用的部位。”恺撒发出惊叹的声音。
“或许这就是它们追出生态圈的原因,那条鲨鱼的内脏中有什么不被允许带离的东西。”楚子航冷冷地说,“也许是胚胎孵化时遗落的血肉,也许是古龙破壳时飞散的基因残骸,总之那对鬼齿龙蝰而言都是神的东西……”
所谓神的东西,就是绝对不被允许被带离那个生态圈的宝物。
连另一位神也要尊敬自己的同类,一头野兽何敢僭越。
成千上万的星辰拖拽着巨大的尸体从迪里亚斯特号的旁边经过,有些蝰鱼好奇地围绕着这个缓缓下沉的铁疙瘩巡游了几圈,一无所获后又跟上了自己的族群。
——
黑色的悍马在多摩川附近山梨县和神奈川交界处的山间公路上疾驰,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像是发了疯似的左右摇摆,将所有落下的雪花和冰晶都击碎排开,刺亮的车灯在厚纱似的雪幕中只能照亮前方不到十米的距离,改装过后的车轮死死咬住沥青公路的路面,两侧溅起一人高的雪尘。
穿黑色忍服、外面披着羊皮大衣的樱开车,源稚生坐在副驾驶座上,此外车中除了后座钛黑色的武器箱子之外便再没有别人。
从源氏重工前往多摩川,源稚生并没有让执行局的精英与自己同行。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场大雪稍微让昨夜在东京城最核心地带爆发的黑道战争有了降温的时间,但蛇歧八家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地步。
他们剿灭了猛鬼众超过一半的有生力量,但既没有抓获代号龙马的樱井小暮,也没有杀死风间琉璃,至于王将则更是传说中的人物。
更别说就在前一天,蛇歧八家的上一任大家长橘政宗还对家族下达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命令,那个命令是发起对卡塞尔学院的战争、拔出学院在东京的钉子。
日本是蛇歧八家的日本,千百年来一直如此,突然发作之下他们调动了数以百计的混血种参与这场袭击,学院在日本的安全港根本无从反抗。
可谁都知道昂热绝不会善罢甘休,狂风骤雨般的反击近在眼前。
——“我在想源稚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八岐大蛇就藏身于赤鬼川”路明非蹲在山上的大树下,嘴里叼着点燃的香烟遥遥的俯瞰从那条盘山公路上一闪而逝的黑色悍马。
零举着撑开白色伞面的大伞站在他的身边,雪花窸窸窣窣地落下来,落在伞面上,然后掉落在地上。
那只象龟果然赶到了多摩川。
他来这里干什么确认山梨县环境科学研究所是否已经打通了竖直通往神葬所的深井
还是带着刀剑来,要和路明非做个了断
“有可能,老板说橘政宗很不对劲,而源稚生是他一手养大的天照命,说不定蛇歧八家的前任大家长早已经知道圣骸究竟在哪里。”零说,“我们调查过橘政宗的背景,1992年出现在蛇歧八家的视野中,1993年之前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到了1994年橘政宗在加入蛇歧八家执行局之立刻展现出了非凡的个人能力和领袖魅力,并在十年之内从执行局专员向上攀升,实现阶级跨越,成为橘家家主。”
路明非拧着眉头听零说话,橘政宗,或者说赫尔佐格的生平他比谁都要清楚,甚至可以说倒背如流。
1999年成为执行局代理局长,2001年成为橘家家主,2003年成为蛇岐八家大家长。
仅从能力上来看,赫尔佐格堪称完美的六边形战士,个人勇武、运筹帷幄、领袖作风,他几乎是个完美的政治家,这样的人就算去竞选美国总统都不见得会输给其他候选人。
“列宁号沉没在日本海的时间是1991年的年底、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解体的前夕,而橘政宗出现的时间是1992年,你想到了什么”零问。
“他是跟着列宁号一起来日本的。”路明非说。
“他是某个港口的幽灵,但那个港口的幸存者并不认识橘政宗这么一号人物。”零冷冷地说。
路明非一愣。
他知道赫尔佐格曾在西伯利亚一座无名港中工作,作为苏联人从德国俘虏的科学家被限制行动并勒令终身从事一项……未知的研究。
可他没想到零也知道那座港口。
“那座港口曾经有一段时间是罗曼诺夫家族的财产,但是爱沙尼亚共和国在苏联解体后得到了那里的研究资料。”零说,
“这么说也不准确,更准确的说法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的家族和其他古老的家族一起为那个港口提供资料。”
“人和人还真是天差地别。”路明非耸耸肩,把最后一节烟蒂狠狠地吐进风雪中,他站起来,和零并肩,注视着悍马消失在视野里,
“八十年代那会儿我们家还在住赫鲁晓夫楼,为了给我爸爸凑学费叔叔不得不提前辍学去大城市打工。”路明非心中微微一动,那个似乎已经和自己再没关系的家忽然又悄无声息的闯进了他的记忆中。
那个总梳着油头下海经商之前兜里掏不出两百块钱又很爱面子的叔叔其实也是咬着牙从苦难中走出来的汉子。
如果不是叔叔的话大概老爹也没钱去念书去读大学去卡塞尔学院吧
其实想想叔叔对自己也很好,只是怕老婆。
可他为什么不怕老婆呢
路明非听婶婶说她刚嫁进老路家的时候路谷城就是个小公务员,养自己都困难更何况养家还得给他老哥每个月邮生活费,婶婶就把压箱子的嫁妆拿出来补贴家用。
这么想想深深厌恶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别人家都是长子承担起重任,可到了他老路家次子却成了那个肩上要扛起责任的人。
叔叔倒没说过什么,只是有时候也会感慨说其实他那会儿也是想念书的,可是没钱啊,没钱念书啊……
“走,回营地,看看源稚生来这里想干嘛。”路明非伸了个懒腰,把零手里的伞接过去,很自然地将臂弯展露出来,零就挽着他的胳膊依偎着向前走。
路面上厚厚的一层雪,最下面那一层被压成了冰,零的登山鞋和零的靴子才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既有冰面裂开的声音又有落叶枯枝碎掉的声音。
和诺诺的通讯已经恢复了,师姐对零临时加入任务表达了欢迎,并隐晦地警告路明非如果敢动歪心思被小心六马分尸。
“你小时候应该过得很不好吧”零突然问。
路明非挠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算不好吧,寄人篱下都这样咯,老爹老妈不靠谱,我也没办法。”他说。
他看看零,不知道她因何突然说起这个,便顺着话茬儿往下聊。
“你呢皇女殿下的童年应该幸福美满吧,生日的时候有十二层的蛋糕、圣诞节能收到几百份礼物什么的。”
“记事起爸爸妈妈就死了,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要当家,那时候莫斯科的寡头们都知道罗曼诺夫家有个长得还没轮胎高的小姑娘身价几十亿,很多人想成为我的监护人,但瓦图京大将警告他们不许打我的主意。”零说,
“我住在伊丽莎白宫,没有家人,只有管家和一群仆人,不会有人给我过生日,也不会有人在圣诞节给我送礼物。”
路明非一时语塞,心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又想伸手摸摸小姑娘的头,可惯用的那只胳膊还被零挽着呢。
“要是那时候我们认识就好了,伱可以不用住在你叔叔家,就和我住一起,从伊丽莎白宫的卧室中挑一间出来送给你。你就负责在我过生日的时候给我买蛋糕、圣诞节的时候帮我砍一棵圣诞树,再在圣诞树下面的袜子里塞满礼物。”
“可是人家都说路明非是个没头脑,我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没准儿会往袜子里塞高达模型也说不定哦。”
零还是继续以溜达的速度挟持着路明非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她几分钟都没说话,路明非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
零突然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没关系,高达模型奥特曼人偶甚至哪怕只是一颗糖果都无所谓,你陪着我,所以只要是你我都很期待。”
路明非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窘。
零却突然笑起来,她好像从没在路明非面前笑过,眉眼弯弯像是明媚的湖面,此时路明非居然有些看呆了。
她踮起脚尖伸手来捏捏路明非的脸颊,“你囧起来的时候很有意思,像是只小海豹。”零说,随即转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路明非眨眨眼,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和海豹扯上关系。
主子们喜欢的话赏个全订和自动订阅嘛
不要养书把我养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