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重逢过后,两个人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老管家命人沏茶,上水果,上燕窝,上各种贵的东西,方方面面侍候周到。
林醒摇身一变——成了贵客。
两人坐在沙发上,楚希一直拉着林醒的手,眼睛紧盯不放,生怕少看一眼人会不见,一眼都不舍得挪开。
林醒心中暗笑:这么多年没见,这小丫头爱粘着她的习惯还是没变。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问出口的话,转念一想,林醒觉得自己问的多余。
身处城堡,过着公主般的生活,有不好的道理吗?
应该不会有吧!
“姐姐,你看我的生活环境能不好吗?只是......你过得怎么样?”
楚希说话时,语气并没有多开心,甚至能听出一点低落。
林醒无从探知她的低落因何而来,回话时,也是想了又想,故作轻松的回答:“我当然过得很好,要是过得不好,今天还能在这里遇到你吗?”
楚希看着她,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最清楚林醒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来有事自己扛,报喜不报忧,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姐姐什么事都能搞定,老说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
小时候,有姐姐在的时候总是很安心,但她又何尝不知道,姐姐内心也有脆弱的时候。
当姐姐独自看着别的小朋友跟父母撒娇时,眼里充满落寞。
姐姐是个渴望有家的人。
曾经她们说,要一直在一起,做彼此的家人,永远不分开。
诺言说出口,却做不到。
互相陪伴那么久,以为是不可割舍的存在,到了分开时,也能毫不犹豫的舍弃。
分开的这些年,楚希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林醒,再见到林醒时,她忽而又不想问了。
因为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抓住林醒的手,一脸认真又迫切地说:“姐姐,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我会陪着你的,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们一直在一起。”
林醒摸了摸她的头,“你现在有家人,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即使她们的情谊还在,但有些事情不一样了,她林醒还是从前的林醒,孤身一人,而楚希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她的楚希。
那段相依为命的时光早已过去。
环视这富丽堂皇般的宫殿城堡,以前林醒幻想过公主的宫殿是什么样,就是这般模样。
那时,她幻想她的小公主终有一天会回家,如今真的实现了。
有时候生活很魔幻,魔幻到不像真实。
林醒心中失落与喜悦交加,心里说不上来的闷。
迷失的小公主回家了,而她依旧没有家。
楚希在刚刚的问题上不依不饶,“姐姐,你答应我,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林醒无法坦然答应她,因为她觉得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在一起。
“小希,我们今天刚重逢,不说这些,说点开心的事。”
楚希的小脸垮了下来,她松开林醒的手,头撇过一边,声音沉闷,说了很长一段话。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答应我?我后来有让人回孤儿院找过你,可是院里的人说你离开了......你就没想过来找我,也没想过兑现我们少时的承诺。
那时,我刚被接回这个家,青城小镇离北城太远了,我回来后生了一场大病,病了很久......家里人担心我,不愿意让我回到那个地方,我想着我们的承诺,我想着接姐姐回家,可姐姐你呢?
你当时为......”
楚希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调整呼吸,换了口气。
“你当时...去了哪里?”
「你当时为什么不要我。」
林醒未答,思绪纷飞。
回想那段往事......
小希离开后,她从孤儿院里脱离出来。
那时候她也才十四岁,未成年,要资质没资质,要学历没学历,什么都不会,四下找工作到处碰壁,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愿意录用她。
为了生存,她到处打黑工,碰了一脸灰,惹了一身黑,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坏毛病。
没办法,要适应底层泥沼般的生活,以林醒这样低微入尘埃的出身,要怎么保持一尘不染,一身干净?
生存总比想象中艰难,为了生存,为了有口饭吃,她做过很多低微的工作。
后厨洗盘子,酒吧推销啤酒,KtV陪唱,工厂钉螺丝,诈骗地推,再不济路边捡瓶子来卖......
凡是普通人脑子里能想到的工作,林醒都尝试过。
可有工作不代表都顺利,老板克扣工资,甚至不发工资,把她一脚踢出去,白干几个月一分钱没有。
这种事,林醒都经历过。
未出社会,不知社会险恶。
林醒早早出入这个该死的社会,对一切表示厌恶极了。
十六岁时,生活好不容易有点起色,林醒攒了几千块小积蓄,踏上前往北城的路。
她不是没来找过楚希,只是......
那时...初来乍到,落地首都大城市的林醒,脚跟还没站稳,身上的几千块积蓄被火车站的骗子骗个精光。
那晚,林醒在天桥底下哭了一夜,哭的撕心裂肺。
天桥底下都是流浪的...见惯世间冷暖的可怜人,没人理会林醒,也没人觉得林醒可怜,甚至会有人觉得活该。
以前在青城小镇那一块小地方谋生都尚且艰难,来到大城市的林醒,更是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十六岁到十八岁的两年里,个中辛酸只有林醒一人苦咽。
生活消磨了她的意志,她要找楚希的心态已然发生改变,她这种烂在泥里的人生,找到楚希又有什么用。
她知道楚希会过得很好,因为当初她亲手将楚希交出去的时候,对方是有钱人家。
尽管当时对方不愿透露姓名,眼尖的林醒从他们气质跟谈吐中可以感受出来,他们的身份不简单。
刚来北城的那两年,林醒过得很艰难......
浮萍飘零,随波逐流。
偌大的客厅,耳边听到琴音,林醒回过神。
彼时,楚希坐在一架钢琴前,指尖落在琴键上,弹奏一曲悠扬动听的旋律。
她一袭白裙,表情沉醉,身侧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唯美的风景,窗边点缀着复古典雅的深红色窗帘布,放眼望去,让人有种在看童话里的公主弹琴,梦幻且优雅。
一曲琴音结束,楚希优雅起身,面向林醒做了一个谢幕的动作。
再抬眼时,楚希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两人相隔一段距离,她望着林醒说:“姐姐,不管过去怎么样,我们珍惜现在好不好?”
林醒瞬间红了眼眶,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她口中脱出。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