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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山河未老 > 第158章 死生从此各自西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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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歌……是你吗?

山河目光如水,看着知悉鸟飞出了视线,心间一阵失落,鸟儿飞走好似把他眼里的光采也带走了般。

须臾,一抹青光飞入,落在眼前,化作了一人。

“若悯姑娘?”山河微感诧异。

若悯径直走向他,还未靠近,便被一道无形屏障灼伤了手。

山河旋即道:“他们设了阵法,你是破不了的,赶紧走!别让他们发现了……”

若悯道:“无论如何,我要救你出去!”

说着,她自掌中生出棘蔓,欲强行植入阵中,岂料,刚碰到阵法,那棘蔓便似被阵气搅断了,并伴有一股攫取之力,似要将她吸进阵中。

“小心!”山河急声提醒。

若悯紧急旋身退开,方避过那股吸力。

山河才松了口气,又见她上前来,遂叫道:“若悯姑娘快走吧,这样只会把命都搭进来的!”

若悯正色道:“不是我要救你,而是我要为公子救你。”

“你有他的消息?”山河眸子似又恢复了清亮。

“公子一定会回来的,在此之前,若悯须护你周全。”

若悯使出悬指葬花术,拈花在手,让阵法之壁都蔓延上花藤,可扶桑花才含苞,一开便都枯萎了,逼得她吐了血。

山河看得揪心,红着眼道:

“我是不会离开的!山河谢你们好意相救,不必白费力气了,更没必要白白赔上一条命!”

若悯固执起来,也是全然不顾他说什么,既然不能用灵力,那便硬闯。

见她撸袖,山河知道她要做什么,立即喝道:“若悯姑娘!求求你们,让我走得轻松些,别再往我身上加负担了!”

若悯闻言一定,嗔道:“你道是负担?”

见此话奏效了,山河忙道:“对,是负担!很重的负担!我承受不起!”

“你认为在你身上是负担?那在公子身上的是什么?他为你承受了什么,你知道吗?”

山河心间发颤,咬了咬唇,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快走吧,我累了……”

若悯气结,即使蒙着眼,都好似能感受到她双目底下迸射的怒火了:

“我家公子是什么人,对你如何,你问问自己的良心!”

好,实在是太好了。

除了阿爹阿娘,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深觉愧疚。

“……他好好当他的大祭师就好了,为何要管我呢?我跟你们宵皇人毫无瓜葛啊……”

山河要被自己气哭了,但看若悯也丝毫不动摇的样子,只能心里不住祈祷着:你快走吧,赶紧离开吧,别管我了,求求你了……

“那日散魂之后发生了多少事,你可知?需要多大的魄力,才能站在一人面前披荆斩棘,护在一人身后承担一切骂名,你也不知?你更不知他为何千里迢迢只身犯险?全城的人皆对他寄予厚望,外城之人却虎视眈眈,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这些你替他想过多少??”

若悯一面疾言厉色,一面徒手撕结界,本是柔荑似的手,顿时青筋凸显,衣袖被阵气撕开,手臂也被灼得通红。

这些他都知道的,哪能不知呢?

泪水竞相逃出了眼眶,山河鼻尖通红,他哽咽道:

“你家公子的恩情,我还不起了……若悯姑娘,求你帮我带个话吧,若有来生,我再报……”

“这些话,你应该当面对他说!哪怕是决绝的话,你也要当着他的面说清楚!既然做不到,当初为何要招惹公子?!”

若悯双臂已被阵气剐得鲜血淋淋,她咬着牙道:“你不能让公子的心无着落……公子他……不是一厢情愿!”

山河心痛难禁,闭目不忍看,仰头欲把泪饮回去,一说又忍不住声音发颤:“朝天歌……宵皇……山河对不住你们所有人……”

只见一道阵口子裂开了,若悯忍着痛作势要往里钻,岂料,身后几道剑气赫然刺来。

“小心!”山河大震,瞳孔骤缩。

可若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些剑气直接穿透她的身体,她一跤摔进了阵中,就在山河脚下,鲜血染红了一身青衣。

“若悯姑娘!”山河蹙目心痛,再猛地一抬头看,离纵阕一瞬闪到跟前来。

“离纵阕!!”山河磨得牙齿都出了血。

离纵阕神情冷漠,瞥了若悯一眼,剑指一提,正要落下。

“慢着!”山河急喝,离纵阕果然住了手,“她如今对你已无威胁,你又何必赶尽杀绝??让我跟她说几句话,交代下遗言。”

离纵阕再看若悯一眼,只见她倒地连挣扎都费劲,生气在逐渐流逝,想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于是跨步出阵,却也在一旁冷眼观着。

“若悯姑娘……”山河轻呼,面上笼着层阴云。

若悯挣扎着起身,撑着身子的双手都发着颤。

“山河公子……”她费力抓着山河的衣角,缓缓站起身来,嘴角挂着血,面色死白,看得山河心溃。

“你快走……我求你了,当是我最后拜托姑娘的事了……”他急得眼泪直流,奈何若悯貌柔心刚,不退一步,也不打算商量。

她喘了一阵气,道:“若悯侍奉公子的日子不长,但我知道公子从来不易……他在质疑声中站上了人人望尘莫及的高处,殚精竭虑企图创造宵皇一脉稳妥的未来……

公子不卑不亢从来不争名利,但他出格的所作所为,却只为一人……公子要对抗的是整个世俗,要主导的也是整个世俗……”

若悯口中的鲜血不住地涌出,好似在匆匆交代着后事,片刻不能等。

说话间,她伸手握住了山河腰间那把三涂。

那一握,使得她浑身一阵战栗,三涂的杀气,让握住它的手都逐渐枯化。

“你干什么?!住手!快住手!!”山河大惊失色,连连摇头,她在自寻死路,用最彻底的方式。

“……我家公子是稀世明珠、遗世独立……”

若悯嘴唇发紫,脸白近似透明,她艰难地拔出鞘,三涂刀刃上瞬时寒气弥漫。

她听到了鬼泣之声,自刀刃中散出,震得她失了声。

“若悯蒙公子栽培,无法报答公子之恩,便以此残魂……献祭!”

“快住手!!”山河拼命挣扎,眼见着她将刀尖对准自己,“这世间最懂他的人是你!你死了,朝天歌怎么办?你愿意为他去死,为什么不能为他活下去啊?!!”

他的双手被定住,手指吃劲地动了动,但已然来不及,鬼刃入腹的声音,犹如在耳。

山河骇住了,瞪大的双眼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只见她丹唇含笑化作了一朵朵艳丽的扶桑花,血红浓艳得让他晕眩,扶桑花继而化作了一缕红烟卷入了三涂鬼刃中。

三涂归鞘,一切恢复平静。

山河嘴唇翕动着,心间一瞬被悲痛填满,火气上涌,他双拳猛地一握,乍然崩裂开符绳,结界砰然碎裂。

冷眼旁观的离纵阕忽被震退了几步,真气乱了息,山河从石柱上挣脱开,却也吐出一大口血来。

离纵阕不可思议地凝视他,微微提了一口气上来,适才的阵仗不小,连他都被震得手轻抖,是刺激到山河体内的灵根么?

他挽在袖后的手微动,似在调动着灵力,却发现胸口的真气已紊乱,这不由得让他慎重警惕。

而山河尚未跨出一步,便腿软站不住,以手撑地,又是涌出一口鲜血来,目光片刻迷离眩晕。

离纵阕这才松了劲,强弩之末罢了,枉他还以为山河能翻天了。

“灵力被封,还能冲出气阵,又一次低估你了。”隐久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离纵阕眉目轻敛,细不可察地收了息。

“离宫主,我早说过了,如此耽搁下去,迟早生变数,不如今日就决出胜负吧。”隐久悠悠走了进来。

离纵阕攒眉怒目,显然,被他发现了自己适才已乱了真气的事实。

“你这是趁人之危!”离纵阕强压着心头火气,免得再次触发,气息便更加不稳了。

隐久道:“我也是无奈,为免夜长梦多……”

说话间,他忽地一掌拍出,正中离纵阕胸膛,逼得他连连倒退,蓦地咔出血来。

这掌劲怕是用了三成功力,原来他早有准备,适才酝酿片刻,只为伺机而动,纵然离纵阕早有预防,却还是防不住他突出阴招。

隐久封山河灵力用了五成功力,但对付身受重伤的离纵阕,也并非难事。

离纵阕捂住胸口,鼻翕抖动,一口气愈来愈不顺畅,他厉目盯着隐久,星宿剑已然在他身侧,剑尖对准了隐久,他瞳孔一缩,剑如流星刺出。

隐久挥起结界拦截,但星宿剑势不可挡,眼见地便要戳破结界,忽然一分为十,让隐久皱了皱眉。

此时,娄殊重与一群星辰宫弟子冲了进来,隐久眼若饥鹰,四下一瞟,念动口诀,起了幻术。

一时之间,那些弟子们纷纷拔剑指向离纵阙,只因在隐久的幻术中,他们看到的离纵阙就是隐久。

离纵阙始料未及,撤回星宿剑护身,唯独娄殊重不受此幻术影响,清霜刀刮起一阵凛冽刀气,劈开隐久的结界,让隐久刮目相看了。

“啧啧,竟然不受幻术影响,你是没有什么可失去了么?”隐久试探性问道,“你娘……”

“住口!”娄殊重大声叱道,隐久挑了挑眉,如野兽嗅到猎物的芳香般。

方才在九星殿中的某处暗室,发现了个牌位,貌似是离纵阕发妻的牌位,又在牌位后头看到了一副冰棺,棺里头冻着一美人。

正当他以为抓到离纵阕软肋时,又瞥见娄殊重从暗室里头出来,猜想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这么一探,果真如此。

娄殊重的一寸霜骨,顷刻间布满了隐久所在的那面墙,冰晶闪烁,寒光凛凛却透着一个身影,这是个女子的身影,她闭目立在冰墙之中,安详恬静。

娄殊重定住了,发怔地看着墙内的女子。

他嘴唇轻启,话未出口,须臾,目光一敛,手起刀落,冰墙碎裂开来。

原以为那个身影会随着墙裂而荡然无存,谁知,冰碎了,那躯体却摔了下来……

娄殊重抢步上前,一臂拦抱下那个冰冷的身子,实实在在的触感,让他心头一凛。

“娘……”他颤抖的面庞,眼泪随着话音落下。

“重儿?!”身后传来离纵阙的急声呼喊,娄殊重来不及反应,清霜刀竟从他后背穿过胸膛。

娄殊重浑身一震,低头看那刺穿身体的刀刃,满嘴的血腥味让他一瞬回了神,再看怀中,那个女子却散作了烟尘,他这才惊觉,原来是幻境,彻彻底底的,只可惜为时已晚。

热血凝滞,他只觉得浑身冰冷,由内到外,冷到极点。

“重儿!!”离纵阙声色俱厉地奔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那些受幻术迷惑的弟子们,被离纵阙定在一旁,而隐久也被发狠的星宿剑穿了个窟窿,直接跪倒在地。

山河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诡谲的一幕,心下一片恨意中透着凄然。

空气中浮动着血腥味,一抹红影闪进阁中,是红绸娘!

红绸娘的脖颈处缠着几圈红绫,似乎是将三涂刀气所伤的部位缠住了。

她还没死!

山河手中紧握着三涂,正要掷出,但那红绸娘携着隐久,刹那逃离了破云阁。

眼下阁中能动的仅剩山河、离纵阕与奄奄一息的娄殊重。

离纵阕眼泪遏制不住地往外流,颤着声道:“重儿,爹给你治疗,你忍着点……”

说话间,他已将娄殊重扶正,却被他反手抓住,双目紧盯着。

原来他们是父子!

难怪离纵阕会如此重用他,只是为何他姓娄而不姓离?还改修刀道?

娄殊重色若死灰,气若游丝,瞪着他问道:“是不是……一直……骗我?!”

离纵阕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娄殊重目光中堆满了悔恨,他用尽气力推开离纵阕。

离纵阕跌坐在地,一脸错愕,娄殊重喘着粗气道:“我……宁死!”

话音一落,他将清霜刀破出体外,刀落地,人也倒了地,最后一丝气息也散尽了。

离纵阕大骇,惊吼、呐喊着他的名字,竟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看他胸膛处都结了冰块,自知回天乏术,不禁紧抱着娄殊重嚎啕大哭起来:

“重儿啊,爹不该骗你,你娘救不活了……连你也走了,爹也不要长生了!!重儿你回来吧……”

山河从未见过这样的离纵阕,竟有些动容。

恶事做尽,终究是自食其果。

离纵阕一面哀嚎,一面给他整理遗容,忽地他似想到了什么,立即抬起手在娄殊重的头上方定住,一点光亮入了他眉心。

这是定魂!山河自觉不妙。

果然,离纵阕猛地将脸转向他,恨道:“都是你!一切都是你!不是你,我重儿也不会死!!”

他将娄殊重放下,缓缓向山河走来。

山河抬眸,双眼胀得通红,道:“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离纵阕回头对着地上的娄殊重,道:“重儿,爹不仅要让你活过来,还要让你长生不死!”

要夺舍了么?

不,如今娄殊重已死,魂亦被定体内,根本无法夺舍,只能由第三人进行,即是说,山河的魂魄必须先被离体,再让娄殊重的魂魄借窍重生。

山河发抖的手再次握上了三涂,身体却支撑不住他往后,别说是逃走了。

只见离纵阕运剑在他身侧地上划出了个图阵,整个图阵红光散射。

山河忽被一股劲提起,再被扔到阵中,动弹不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

他眼睁睁地看着离纵阕转身将娄殊重抱起,凝重阴沉的脸上透着深深的悲哀。

忽地,轰隆一声,似有一阵大风将破云阁掀了个顶,一道月光投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