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
王次翁没有看错,来人不是丞相又是谁呢。
他不禁极感惊讶的出声问道:“丞相您怎么回来了。”
王次翁此时脑子是无比清醒的,自他写信才不过数日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就算是八百里加急,最多也就是一个来回吧。
司马懿踏入房间,缓缓坐在王次翁的床头,不禁长叹一口气,长时间极速奔波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但这些都不值一提,他有看到,如今王次翁的面容上,满是死色。
司马懿知道,王次翁这一次,是真的挺不过去了,不可能了。
司马懿看着王次翁,微笑着轻声说道:“庆曾呐,我收到信件的时候,正好就在燕州,如此便赶了回来。”
“万幸的是,我赶上了,咱们还能见上这最后一面。”
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说什么安慰的话,这些都是给心灵脆弱的人说的。
很显然,他们都是这世间心灵最强大的那批人。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死心愿未了。
王次翁清楚的看着丞相面容上,透出的沉重与疲惫。
就算是从燕州赶回来,那速度也已经很快很快了,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能轻易承受得了的。
王次翁连忙问道:“丞相,前线的事情可还顺利,是臣耽误丞相大计了吗?”
“放心吧,一切顺利。”
司马懿依旧微笑着温声说道:“辽东全境已经被我们拿下,剩下的金人就只能窝在大山里面自生自灭了,再也翻腾不起任何浪花了。”
“那就好,那就好......”
王次翁不禁长舒一口气,没有拖累丞相就好,不然就真是死不瞑目了。
司马懿看着王次翁快要闭上眼睛了,当即紧握着他那双略显冰凉的手,轻声问道:“庆曾,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托付了吗,你的儿子好像还不知道你的情况吧。”
王次翁这才回过神来,没有消失在混沌意识中。
在沉思片刻后,王次翁看向丞相虚声述说道:“丞相,臣此生能一路追随丞相至此,已经再无什么遗憾的了,臣只是叹息不能再继续追随丞相了......”
司马懿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暗叹一口气。
就年纪岁月而言,王次翁如今已经是古稀之年,比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要活得长,与他司马懿当初差不多。
只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点,着实有些可惜,他本应能看到更好更远的风景。
“臣虽老年得子,但也看出臣之犬子将来皆是庸碌无为之辈,实在担不起任何蒙荫,能平安过完这一生足矣,只是臣心中还有一个疑惑......”
司马懿当即应道:“庆曾你说。”
在停顿片刻后,王次翁在连续进出好几口气后,才神情艰难的出声问道:“丞相,当初您是为何突然转求和为主战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司马懿一时之间还真不好解释。
总不能说......其实是换人了吧。
“丞相......您真的是丞相?”
司马懿闻言,双眼中的瞳孔瞬时扩张至极致。
什么意思?这怎么可能?
只见王次翁缓缓闭上双眼,继续述说道:“丞相您不说,其实臣心里都明白。”
“但这些也都不重要了,丞相您永远都是丞相,是大宋自开国以来最为崇高的丞相。”
“若没有丞相,我大宋恐怕再也没有重回到开封的可能,若没有丞相,议和之事也当是成了,从此便在这半壁江山中苟延残喘。”
其实这些想法,早已经在王次翁心中藏了许久了。
在这世间,要说最为了解丞相的人,他王次翁可算是数一数二了。
他知道,曾经的秦相绝不可能会主战,更不可能会带兵打仗,而且还打得如此之好,犹如兵仙在世。
或许其他人以为丞相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但王次翁心里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隐藏,而是最根本的改变了。
王次翁在这个位子上坐了这么久,自然不可能在去相信什么鬼神之说,那些不过是愚惑百姓的罢了。
但这又如何呢,秦相就是丞相,仅此而已。
我王次翁这一生,也算是值了......
良久之后,等司马懿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看见王次翁已经紧紧闭上了双眼。
从他紧握的双手处可以明显感觉到,王次翁已然没了脉搏。
是了,走了,王次翁就这样走了。
司马懿看着面容虽有些苍白,但整体还算平和的王次翁,欣慰王次翁走得还算是满足。
司马懿将紧握住王次翁的双手,重新放入被褥之中。
看着再也没有了呼吸的王次翁,轻声说道:“庆曾,你的直觉是对的,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与信任。”
“曾经因为有你在后方坐镇,让我亦可放心无忧的在外征战四方,如今大宋能走到今日这般前所未有过的局面,其中有你王次翁一半的功劳。”
“庆曾,一路走好,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可以再一次更好的体会这世间的一切。”
司马懿在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王次翁的面容后,便强压住还在颤抖着的双腿,缓缓站起身来。
随便看了看这房间内的一切,放在正中间的那幅天下舆图,立刻便引起了司马懿的注意。
司马懿怎么可能会忘记,这幅舆图不就是他曾经在出征前,送给王次翁的呢。
当时还在给王次翁说,总有一日,本相会让大宋御营将士们,踏遍舆图上的所有角落。
此言本相不会忘记,但可惜的是庆曾你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