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宫立府之后,沈瑜珺鲜少回宫。连着元夕这种阖家团圆、和睦相处的好日子,她也很少回来。
她有些冷漠地看了眼四周覆着白雪的宫墙,尽管垂了红艳的灯笼,但这一方宫墙,仍旧同她记忆里面的一样,惨白、灰败,透不出一丝光亮。
记忆里面的宫廷陌生又熟悉。她在这里生长过,但她也仇恨这里。
“景王殿下!”一个太监一路小跑着走到了她的面前,马上躬下身,毕恭毕敬地说:“还请您跟着小的往这边走。”
沈瑜珺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只是冷淡地点点头。
一路上走过去,她见到了不少人投来艳羡的目光,不论男女都有。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人投来的这种目光,他们这些人都是如此,从小到大,她就备受瞩目。
钟磬声音不绝于耳,沈瑜珺听着,在一众人的带领下,缓缓地步入宴中。
大家都露天而坐。
虽然是皇家宴会,但毕竟是家宴,能来的还是天潢贵胄,人数也不多。
皇帝膝下子嗣绵薄,仅仅只有两个儿子沈飞文、沈飞武,最后还有一个小女儿沈瑜珺。
至于宗族的子女也不多,也就象征性地来了几个人。
所以这场宴会看着热闹,实际上多的都是伺候的宫娥太监们。
皇帝早早地就坐在座首。
明明他已经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九五至尊,按理说这天下都没有人能够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但此时此刻,他长久恒定的心还是躁动了片刻。
没想到他那个女儿今日会来!
钟磬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对很久不见面的父女此时此刻总算是见面了。
沈瑜珺表情淡漠地迈入,缓缓行至皇帝眼下,她正准备屈身,却被爱女心切的皇帝急忙打断了:“阿瑜这还跪拜什么?快些入座!”
旁边的沈飞文、沈飞武面色不由得一变,惴惴不安地各自望了一眼。
嗯,他们的父皇还是这么关心小妹呀?
闻言,沈瑜珺轻轻抬了抬眼皮,露出一个极温润的笑:“既然如此,阿瑜就落座了。”
兄弟二人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嘶,他们这小妹,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啊?可能不仅仅是今天有些奇怪,她今天能够来就已经很奇怪了!
要知道......她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参加宫廷宴会的!
而且她同父皇的关系明明很一般。
但是今日父女俩人的关系却表现得十分融洽。这种变化让兄弟二人不由得继续疑惑。
不过他们没什么机会再想了。
因为沈瑜珺落座之后,皇帝又相当关切地问她:“阿瑜这些日子在宫外住得如何?”
沈瑜珺的面上还是挂着温润的笑,回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在外一切安好。而且,儿臣尚在京中。”
“好,好,好!”皇帝高兴地笑了起来:“有你这句话,朕可就放心了!”
她的女儿脾性,他这个做父亲的人还是清楚的。
她说她住在京中,也就是说,她没有远离他的意思。
阿瑜果然还是他的好女儿。
这么想着,皇帝便更加高兴,一边问李公公:“可还有什么人没有来么?”
李公公抬眼看了看座上宾,回答说:“回皇上的话,都来齐了。”
“好啊!”皇帝点点头:“既然都来了,那就开宴吧!”
李公公赶紧应下,马上吩咐人快些准备上菜。
景王殿下果然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他伺候了陛下这么久,还没怎么看见过陛下笑得这么开心呢!
而且……
李公公心中不禁冒出了别的想法。不过,他觉得这个时候想起这个事情,似乎有些为时过早。
一想到这里,李公公就放弃了考量。
····
一众宫娥端着各种佳肴美馔上了菜,分别放在每个人的食案上面。
玉液倾泻,觥筹交错。
皇家气派果然如是,馔玉炊金,饶是大家都是皇室成员,还是有些别系的王子郡主看花了眼。
酒过三巡,皇帝的脸也愈发醉了。
他观察了他的几个孩子很久。
皇帝想,自己也该问问他们的婚事了。
想到这里,皇帝决定从自己的大儿子开始问起:“太子啊,这太子妃的人选,你可有想法?”
沈飞文立马道:“听凭父皇安排。”
沈飞武轻轻撇嘴,好一个听凭父皇安排。他自己心里面中意的人选多了去了!
皇帝挑眉:“好,既然如此,那过些时候,朕得将为你选妃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沈飞文一愣,还想说什么,皇帝却已经问到了沈飞武。
沈飞武又想到自己上次受挫的事,这会儿便打着哈哈过了。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答得仓促,父皇会不开心继续问,哪里知道,父皇只是轻飘飘地问了问他们的事情,就直接问到了沈瑜珺!
“那阿瑜呢?”
皇帝放下了手中名贵的琉璃盏,直勾勾地看着沈瑜珺:“你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京中风流人物众多,而且……”
这个时候,皇帝又瞥了眼在座的人。
里面还有他们的表亲呢。
表亲结婚,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只要他的女儿喜欢。倘若成了,那可就是亲上加亲,皇上加皇。
然而,沈瑜珺很是淡然:“儿臣暂时还没有这个考量,谢过父皇垂爱。”
一时之间,众人吃菜喝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诧异地看了一眼沈瑜珺。
这个景王殿下还真是奇怪。
为什么不答应不接受呢?
看陛下这么喜欢她的样子,不管她喜欢哪家的人,那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啊!
皇帝也不解了。
他“嘶”了一声,疑惑地问:“那……阿瑜,你跟朕说说看,缘何没有这个打算呢?难道是说,有什么心上人嘛?”
有心上人那也无妨,他照样可以替她解决!
然而,沈瑜珺眼睛都没眨一下,十分平静地说:“回父皇的话,儿臣没有心上人。”
“眼下儿臣还没有喜欢的人,”她顿了顿,然后抬高了音量,“这情爱之事,儿臣自觉无一人可当得起。”
没有一人当得起她沈瑜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