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塔列朗亲王私下密切交流之后,艾格隆这才放下了政事,返回到自己的寝宫,而这时候,他的妻子特蕾莎早已等在这里了。
在差不多一个月之前,在听到了贝里公爵夫人举兵叛乱的消息之后,仓促之下,艾格隆只能和过去自己离京时一样,把摄政大权交给了特蕾莎,自己带领近卫军前去平叛。
而现在,随着叛贼被打败,“罪魁”被活捉,近卫军也被艾格隆带回到了驻地,一切都已经顺利结束。
这一段短暂的时光,正是特蕾莎代替丈夫,支撑起了枫丹白露宫廷和巴黎政府,维持了国内的基本秩序,可以称得上是功不可没。
对这一点,艾格隆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的。
自从两个人结合之后,他们不仅仅是夫妻,也是最紧密的合作伙伴,虽然艾格隆是自己团队当中的绝对主宰,但特蕾莎,也在多年的历练当中,成为了重臣们眼中的第二个“核心”,就算艾格隆暂时消失于最高舞台,她也可以支撑起这个帝国。
皇位不仅仅是他们的“财产”,更是夫妻两人共同的事业所在。
艾格隆虽然屡屡背叛,欺负得特蕾莎几次气得跳脚,但是对这个局面,他却不想改变——倒不如说,出于内心中对妻子的愧疚,他反而更加愿意用权柄来补偿特蕾莎,这样可以让他仅剩不多的几滴良心,好受一点。
话说回来,在这个群狼环伺、几年十几年就要换个最高统治者的国度里,不相信妻子他又能够去相信谁呢
而对特蕾莎来说,她的心情就要简单得多了。
尽管因为之前的那些事,她心中对艾格隆积累有太多的怨愤,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却依旧还是热爱着自己从小定情的殿下。
生气的时候,恨不得打烂他的脸,但是当和丈夫分别一个多月之后,她却又难以抑制对丈夫的思念——毕竟,夫妻两个自从结婚之后,很少会分别这么久。
所以,当此刻再度见到殿下时,之前的种种怨愤,都被特蕾莎暂时都被抛到了脑后,甚至连皇后应有的仪态她都不再顾忌,就在女官们的注视下,她快步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后一把抱住了丈夫。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她如释重负地说。
两个人分别之前的剧烈争吵,艾格隆现在还记忆犹新(或者说心有余悸),但是当看到以如此毫不掩饰的态度流露出对自己的眷恋和思念时,他的心也不禁稍许为此感动了起来。
“是啊,我回来了。”艾格隆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妻子的脸颊,然后再问她,“这段时间,让你受累了。”
“我在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累的。”特蕾莎脱口而出。
但是很快,她又终于重新回想起了自己和丈夫之间的争吵,于是对自己如此感情外露,感到略微有点后悔——因为这就显得好像是她在跟丈夫服软一样。
于是她又重新端正了脸,认真地回复了艾格隆,“在国家有需要的时候,我责无旁贷,这是我身为皇后的义务。”
看到特蕾莎的表情变化,艾格隆大致也猜出了特蕾莎的情绪变化。
看来这个坎儿还没过去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倒也难怪她会这样生气,实在是已经被逼得到了底线。
她在等我道歉服软。艾格隆明白这一点。
如果只是口头上道歉服软,那么艾格隆当然不介意,再好听的话他都可以说出口,但是,现在的情况却非常复杂。
特蕾莎想要的是他拿出实际行动,罢黜玛丽亚,把她赶得越远越好;可是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做因为玛丽亚实际上是他“召唤”苏菲的唯一宝具,真赶走了那所有计划都完蛋了,所有的心血全部白费。
所以他不可能满足特蕾莎的心愿,非但不能满足,而且更加不能让特蕾莎知道更绝望的真相——否则她可能真的会心碎的。
所以这一切说到底还不是你太贪心了
这么好的妻子在身边,一步步退让,容忍你招蜂引蝶,结果你却还不满足,非要“重温旧梦”,击穿她的心理底线,难道这一切不就是你造成的吗
对此艾格隆倒是可以爽快承认,自己就是个人渣。
可哪怕承认这一点,他也不愿意改变,因为“贪婪”正是他无法摈弃的根性,如果没有这种贪得无厌的气魄,他也不至于能够爬到如今这个地位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伤她的心了,只要能让我挺过这次,以后就没事了……他心想。
所以,他有意装作没有察觉到妻子闹的小情绪,而是继续用温柔地笑容看着怀中的她。“好了,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卸下重担,好好休息了。而且,我会送你最贵重的礼物,来感谢你这段时间为我、为国家所做的一切。”
丈夫的躲闪,并没有让特蕾莎感到意外,但却也让她心里微微失望,只不过,她这一次并没有再发脾气,而是认真地看着艾格隆,“礼物什么的倒是其次,你可千万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呀!”
艾格隆当然记得,自己在离京之前,曾经和特蕾莎在大吵之后“约法三章”,而这三条,他当然都会一一履行——说白了,只要不触及核心,他很乐意补偿特蕾莎的。
“嗯,我都记得呢。”他点了点头。
特蕾莎这才稍稍满意,然后松开了艾格隆的怀抱,“殿下今天旅途劳顿,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等明天开始我们就努力去完成约定……要到我的心愿实现为止哦。”
虽然她说得隐晦,但艾格隆知道,约法三章里面,有一条是特蕾莎想要“第三个”了,而这自然就得劳烦皇帝陛下“辛苦耕耘”,而且特蕾莎是现在是含怒出击(甚至有点报复欲),可没有以前那么好对付,想要让她满意可不容易。
对于这种要求,艾格隆也只能苦笑以对,但丈夫的义务自然不容他推辞,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为了打破现在尴尬的气氛,艾格隆只能转移了话题,“那位王妃已经被我一起带过来了,她接下来将会被关押在巴黎。另外,她现在应该是怀孕了。”
“什么”特蕾莎露出了和刚才塔列朗一样不可思议的表情。
接着,她下意识地瞪了一眼自己“前科累累”的丈夫,不过很快自己又脑子转过弯来了——按时间推算,丈夫就算真的兽性大发把那位夫人给强暴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确定夫人怀孕,更不可能当面这样告诉自己。
“那她……她是怀上了谁的孩子”接着,特蕾莎小声问。
“不知道,她不肯说。”艾格隆耸了耸肩,“但我认为,应该是某位追随她的贵族吧。”
“她可真是……真是不小心。”特蕾莎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
她知道,自己正在接触一桩巨大的丑闻——而且是对己方非常有利的丑闻。
不过,内心当中,她却也没有太多的震撼——其一,在欧洲各国的宫廷当中,这种事多得是,还没到让她震碎三观的地步;其二,夫人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再加上丑闻的打击,估计会身败名裂失去一切,所以她本能地产生了些许的同情。
对一个已经孀居十年的寡妇来说,要她“恪守妇道”,确实有点太残忍了,唯一可以指责的,大概也只能是“不谨慎”,以至于让人抓到了把柄吧。
“岂止是不小心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没有搞明白,居然就有胆量跑回国造反,落到这么个一败涂地的下场,岂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不是那块料,强行意气用事,最后只能害人害己。”艾格隆冷冷地评价。
“话虽如此……但她终究有这个胆量,已经难能可贵了。一位为了儿子的王冠拼命的夫人,再怎么样都可以让人保留一丝尊重。”特蕾莎叹了口气,然后又问艾格隆,“殿下,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呢”
“我和她已经达成交易了。”艾格隆又抛出了一个震撼弹。
接着,他把自己和夫人的约定,告诉给了特蕾莎。
特蕾莎听完之后,只觉得哭笑不得,但是反过来说,她也又有点如释重负。
在听闻夫人被捕的消息之后,她还在头疼到底应该怎样处置她。
毕竟,作为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出于同理心,她实在不愿意去“虐待”另外一位波旁家族的公主和王妃。
而现在,她的意外怀孕,反而给了自己夫妇一个脱身的契机——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就让波旁王家自己内部头疼去吧……
一想到这里,她也赞同了艾格隆的处理。“殿下,那就这么办吧,等她生下腹中孩子的时候,我们就把母亲和孩子一起都送走,出于人道,我个人还可以再给他们一笔私人的捐助款,希望他们今后能够顺利度过坎坷的人生……”
接着,她又问,“那你打算在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这倒是特蕾莎和艾格妮丝之间的不同了,她们都同情夫人,但艾格妮丝从感性出发请求艾格隆帮忙瞒下去;而特蕾莎却能够越过同情心,从政治的需要出发,要把夫人打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感性和理性,身为公主和皇后的她,天生就是能够分得清的——只有对艾格隆,才有小小的例外。
“现在还不着急,我和塔列朗亲王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先以庆祝和审判为名义,拖延一点时间。等再过一两周,她身上怀孕的痕迹已经明显到无法遮掩了,我们再把她怀孕的消息公布出去,然后再召集几位外国使节和国内重要人士前去探望……到那时候,没有人再可以因此来责难我了,而波旁王家,则注定要为此蒙受巨大的耻辱。当然,为了保留她仅剩的尊严,被允许探望的人,只有有限的一些人士,她不会被当成展览品一样在民众面前示众,这也是她坚持要求的。”
“嗯,就按这么办吧。”特蕾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发出了一声叹息,“但愿她的教训,鞥能够让潜伏在国内外的反对者们一个警醒,别再造成更多无谓的牺牲了。”
“无疑,他们肯定是不会死心的,但是经此一役,至少几年之内,保王党是绝对不成气候了,下一次他们作乱,至少要等到亨利长大、重燃保王党信心之后。而到那时候,我早已经让帝国的根基牢牢地扎在这片土地上了,他就算再想要搞什么阴谋,也不过是蚍蜉撼树而已。”艾格隆自信满满地回答。
因为夫人一事,所以夫妻两个人刚才小小的不愉快也被避开了,一下子又变得融洽了许多。
不过,艾格隆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因为接下来,他又要惹特蕾莎不高兴了。
“好了,特蕾莎,你先去自己的房间等我吧,我忙我的事再来找你。”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然而,对于已经在艾格隆身边相处了这么久的特蕾莎而言,他的潜台词,却又是如此清晰。
“也对,殿下得胜归来,是时候跟那个女人好好炫耀一番了,想必她很吃这一套——”她沉着脸,然后冷冷地说。“想必,她也是在翘首以盼了吧”
艾格隆也只能用尴尬的笑容回应,装作没有听出特蕾莎话中的讥讽。
不过,特蕾莎也只是酸了一句而已,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自从夫妻两个人“约法三章”之后,她一方面不再有兴趣和丈夫大吵大闹,另一方面,得到了自己的‘补偿’之后,她也失去了继续约束他的理由。
所以她只能把自己的不悦深埋在心,让自己心中厚厚的淤泥又添上一团。
“既然你想要去,那就去吧。”片刻之后,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过,到晚上一定要回来,不然我可视作殿下在毁约了啊。”
“一定的!”艾格隆如蒙大赦,先是满口答应,然后大踏步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