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叫祝舒。
中状元这日,我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谁人羡慕的目光不落在我的身上呢。
可惜这状元只能有一个,是我,饶是再平静的内心,这一日从宫门的正门骑马而出,万人敬仰,我也忍不住炫耀的心思。
可祝舒的目光竟然没分给我半分。
在交叉路口,她穿着蓝色胡服,束着高高的辫子。
众星拱月般被一群公子哥拥簇在中间,正侧着头和身边的男人说着什么,随即笑了起来,在阳光下闪耀着。
我一眼就看到了心里,那太阳一瞬间照亮了我心里最阴暗的角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似乎感受到了我赤裸裸的目光,随意的扫了我一眼,我下意识的挺直了身子,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看。
据我所知,京中女子大多不出闺阁,更不要说骑着马与一群男人有说有笑,丝毫不避讳,我侧身问身边的小厮:“她是谁?”
小厮立马回答:“那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外甥女,新安郡主。”
“新安郡主可有闺名?”
“国姓祝,单字舍予舒。”
谁也不明白,亲近之人都称呼她为新安,为何只有我执着于叫她的闺名。
才刚得了她的名字,她就夹着马腹,慢悠悠的走近了我。
我激动万分,手里紧紧的攥着缰绳,不知道她会与我说什么,很快她停在我侧前方,声音和我想象的一样清脆悦耳,尾音上翘:“喻染,恭喜呀!”
我疯狂压制住才不上扬的嘴角,忽然就落了,像一盆冷水,浇得我浑身都在打着寒战。
我侧首看着身旁马上的唐喻染,他在见到祝舒后笑的更灿烂了:“基本操作,低调低调。”
这个插曲过去后,我侧身问小厮:“新安郡主与榜眼可认识很久了?”
小厮想了一会谨慎回答道:“应当是认识了十二年零十一个月多。”
我当时还没明白为什么是有零有整的十二年零十一个月多,后来才知,这一年的四月是她满十三岁生辰,他们一同在北辞长大。
后来我奉命到崇嘉寺烧香,还未迈进院子,她就气冲冲的走过来,撞进了我的怀里,她低着头说了几声对不起就离开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一旦她抬起头,就会看到一双满载着深情的眼。
那一抹女儿香迟迟未消,萦绕在我心尖。
虽然只与她短短相见了两面,我却想把她娶回家。
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不是的!
我想大声的反驳,我是因为她在笑啊,她在那么阳光的笑啊,就是我这只阴沟里的老鼠,都心生向往之情。
我要对她特别特别好,就是要那帝位,我都愿意为她一试。
但我要把她关起来,她身边的男人太多了,他们看着她的目光大多带着猥琐的爱意和钦慕。
我要她只笑给我一个人看,我要她只做我的太阳,只照亮我的心底。
很快这个梦就破灭了,因为祝归对她的态度奇怪,不像是对一个郡主,更像是嫡长公主,她会娶郡马,会纳侧君,更会纳妾君。
我无数次追着她的脚步,再超过她,等在她的必经之路,想要与她偶遇,想要和她搭讪,我练了无数次搭讪的言语:新安郡主,我叫宋鹤辞。
可我配吗?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我不过四品吏部侍郎。
再等等我,等我爬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等我长大,等我变得更高些,更壮些。
那时身形高大、身材魁梧的我会光明正大的与她搭讪:臣,宋鹤辞,见过新安郡主。
我开始偷偷喝牛奶,据说母牛的奶可以长个,可以让身体变得更强壮。
后来我意外的见到了崇念,我向他求解自己的姻缘。
他问对方是谁,我说新安郡主。
他只说了六个字:送鹤辞,御月归。
这和祝舒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个神棍,这件事渐渐被我遗忘了。
不负众望,我的机会来了。
在一大盘棋里,我作为卧底,位置至关重要,也因为这个位置,我被推到了二品。
快了,很快了。
祝舒是这一盘棋很重要的棋子,许昌需要他手下的一人嫁与新安郡主,一人娶长烟郡主,我自告奋勇。
我说,我与祝舒年龄相仿,她可能会更容易信任我。
可惜先太子造反一事不可逆转,她的父亲又因为意外死了,姜淮说,继续留在许昌身边吧,就算没了祝霁华,也要揪出许昌造反的所有证据。
我答应了,这一年,我十五岁,终于开始长个子了,与同龄人还相差着,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抽高。
此时祝舒正是脆弱的时候,我开始试图了解她,我要知道,为什么那样阳光的人,会因为父亲的死,就坠入深渊。
偶然的机遇,我知道她是两父夺子的主人公,跟着驸马望氏长大,望氏就是她的一切,她心情低落。
她再也不是那太阳了。
太阳总会西沉,那些邀请她出游的帖子被她一一拒绝,一次两次,十余次。
她渐渐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这样也好,总算只有我一人了,可是,我心里很矛盾,我不希望她这样。
她得了心病,神丹妙药都治不得的心病。
这些日子里我寻了太医,寻了医馆的大夫,寻了民间的赤脚郎中,认识我的,对我毕恭毕敬的说着冠冕堂皇的废话。
不认识我的,只剩下了一顿奚落:这世上没了爹娘的人多了去了,哪有人会因为这种事就病入膏肓的?竖子勿要愚弄老夫。
不是的,万人有万个心思,我爱的姑娘对她养父望氏的爱与旁人不同的。
一片黑暗中,我是那微弱的星光,我要带着她走出来,我暗暗发誓。
她好像变得快乐了,她心里专属于父亲的位置似乎让出来了一块分给我,她向皇上求了我们的姻缘。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分毫,我的长相和软弱的性格是吸引她的点,可她对身高有着奇怪的执着,以我的身高,她看不上的。
为了抬高我这个郡主夫婿的身份,我虽被架空了权力,给了我空的名号,可却做到了从一品,我表面上越发配得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