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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果然艰难,早些时候下的雪全都在夜里冻结实,白日里厚厚的雪还不那么打滑,夜里就不那么幸运了。

望舒蹲着身子,慢慢的往下蹭,一脚滑倒,她连忙抱住了脑袋,咕咚咕咚的往下滚了几圈。

“……”再次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望舒长叹一声。

她不敢夜宿山里,身体明明很疲惫了,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下山.

一双手冻得有些红肿,她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只剩下一双眼睛。

连滚带爬的下了山,天已经冒着亮。

她的马见到她高兴的嘶叫几声,围在她身边溜达来溜达去,时不时蹭蹭望舒。

望舒马不停蹄的又回了营帐。

“新安,新安!”姜淮焦急的叫了几声,望舒的眼睛慢慢回焦,看向了姜淮那张满怀着担忧的脸。

望舒把手埋进斗篷的毛里,嘴唇泛着白色,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话来。

那双手僵硬,红肿,常用的地方长满了茧子。

姜淮明明记得她的手上明明只有些薄茧的。

现在想来,小姑娘总是爱美的,她每日应当是认真挫了老茧,让她那双舞刀弄枪的手看起来和闺中贵女相像。

柴翊端了杯热水递到望舒手里。

“先喝点热水。”他说。

她的手在返热,过一会就会回温,喝了口热水润嗓子,她问:“我的马呢?”

“它没事,刚还吃了些草料。”柴翊摸了摸她的头,“冻疮药也拿来了,涂一些。”

“谢谢。”

望舒千怕万怕,千躲万躲还是见到了锦王妃。

站在锦王妃身后的,是锦王大女儿祝长烟,一个因为不受宠连封号都没有的郡主。

祝长烟无奈的冲着望舒摇了摇头。

“锦王妃。”望舒作揖行礼。

“娘,是堂姐接我回来的。”祝长昭赶紧着说。

“谁不知道新安郡主心系百姓,接个人还要半路去救灾,一件事不能从一而终的做完,就别揽啊。”锦王妃阴阳怪气。

论身份地位,两人旗鼓相当,论辈分,望舒需要叫声舅母。

她只好陪笑:“锦王妃说的是。”

“娘!先生教诲‘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我们姓祝,就要关心百姓疾苦,视而不见,才是错的。”

祝长昭对锦王妃的话不满意得很。

“妇人而已,胸怀天下有什么用?”锦王妃翻了个白眼,“皇上也不见得念你的好,还不如保护好长昭,他得到赏识,还能救济你几分。”

说到底,锦王妃就是觉得望舒因为去救灾,耽误她和自己儿子相见,又觉得望舒这样做会让她儿子处在危险中。

“娘,别说了。”祝长昭再次打断,又冲望舒一拜:“母亲今日多有得罪,我代她向堂姐道歉。”

“没事。”望舒听她那些话听得多了,眼不见心不烦,早些年还置气,这些年长大了就释怀了。

祝长烟也同样圆场:“母亲,表妹出去一趟辛苦,还是让她先进来坐吧。”

锦王妃同样不给这个不是她亲生女儿好脸色:“要招待你就招待。”

望舒谢绝了,姜淮还在马车里等她。

三人一起回来的。

临行前祝长烟握住她的手:“你也知道她向来如此,别生气。”

“没有。”望舒一手揽过祝长烟,抱了抱她,“你与她日夜相处,不如我禀告皇上,为你赐郡主府,已经成亲,就别住一起了。”

祝长烟摇了摇头:“锦王府地位尴尬,别再招惹事端了。”

当年祝长樱的封号,也是因为锦王妃一哭二闹三上吊,祝归烦了才给的。

只有望舒的封号,是祝归心甘情愿给的。

祝长烟的生母早逝,就更没人关心她了。

还好她成了亲,郡马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对她也很好。

“我送你回去吧。”姜淮对望舒说。

望舒也不看他,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送我去药馆。”望舒忽然说。

“嗯?可是前两日染了风寒?”姜淮眼看着望舒的脸红扑扑的,健康得很,惊诧的表情都没收住。

望舒嗯了一声,一脸神秘兮兮的凑近姜淮:“我中毒了,是宋鹤辞下的毒,我去抓药。”

姜淮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害望舒:“你在跟我闹着玩吗?”

他总是在第一时间质疑望舒。

“我干嘛逗你玩,真的。”

“为什么?”姜淮问。

“自我父亲死后,我俩形影不分的事全北辞无人不知,那若不是他下毒于我,我又为何与他决裂?”望舒反问道。

姜淮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踌躇了片刻问:“那你还念着他吗?”

念着吗?望舒一怔,好像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她这一世决定活下去就是为了报仇,若没了仇恨,她还会活着吗?

她会像前世一样堕落,死去。

所以,她就算还念着宋鹤辞,也把这一份心思藏在了心底,只想着杀了他这件事。

杀了后会后悔吗,她也不敢想,她怕自己会下不去手。

顾泽川于她,是一汪清泉,是细水长流的陪伴之情,是迫不得已可以割舍,是出事时将他推得远远的,不愿他也受到伤害,可以同甘,却不愿他共苦。

宋鹤辞不一样,她想她就是“爱”着宋鹤辞的,她想拖宋鹤辞下水,出了事也要他在,是同甘共苦,是寻常夫妻应当有的样子。

所以直到今日,她心中仍然会为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悸动。

可这不是爱,只是单纯的赞赏,喜爱和她养宠物的嗜好。

“临王,还是那句话,一个背叛了的玩意,你还会留着吗?”

“可你心想着再给这个玩意一次机会。”

“我会学着完全丢弃。”望舒打断姜淮的话。

“这毒无色无味,下在我的吃食中,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也许临王再见到我,就是一具骸骨。”

姜淮不是许昌的人,望舒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他看来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也不过是对他的试探,从前世看来,姜淮是她可以暂时信任的伙伴。

望舒令郎中按照常氏的药单子,买了一模一样的药。

“郡主,您找妾。”常氏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