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透过万里云层,在没有路灯照明的情况下对小柯一家格外关照,如同铺上一层模糊的光膜。
天台边缘还摆放着一台天文望远镜,两张小凳子放在后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就在昨天晚上,小柯爸还带着“小柯”上来看星星,细心的告诉她哪颗星星叫什么,却不知宝贝女儿在那时已成亡者。
如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架子在那里,不见地上曾经走动的人影。
咣当!嗙!
不远处的一块铁皮被掀开,一个人探出头看了看四周后,两手扒着边缘一点点爬了上来。
“哦,这家人果然还有一个天台......”
刘晨光站起来后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四周自言自语道。
他刚才在房子两层楼间来回检查了许久,才发现一楼电视机旁边有个诡异的血人头在颤动,但这脑袋已经被一根黑刺洞穿。
仔细辨认一番面相后,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应该是平浒市灵异分局前台的招待老头。
刘晨光当时确定他没有化鬼的煞气迹象,才帮他拔除了那根黑刺,助其利用特殊能力复活。
不过这老头好像透支过重,恢复后也不跟他说话,只是坐在地上默不作声。
“那你先好好休息吧……她们在车上等你。”刘晨光抛下一句话后才上了楼。
如今整座房子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血腥味儿,包含血戮猫陀的鬼尸在内,到处都是粉碎而糜烂的血肉。
这样的恐怖程度,恐怕也只有灵异人员敢在其中探索了。
至于天台嘛,是刘晨光偶然在储物室发现的,那里还有一个协助上去的旧竹梯子。
上空的晚风徐徐吹过,撩开他额前飘逸的刘海,深邃的双眸里包含万片星空,与漆黑如渊的夜幕形成鲜明对比。
他走到天文望远镜旁边,伸出手在其表面轻轻一抹。
拈了拈,一层厚厚的尘灰粘在战术黑手套上。
刘晨光低头凝视了一会儿,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夜空的真景。
他摆弄好凳子后坐了上去。
刚调整好天文望远镜的角度准备观望时,一道娇弱麻人的声音在右后方的天台角落边响起:“哥哥,你坐了我的座位。”
刘晨光止住手里的动作,随后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望向那个怯怯发声的女孩子。
对方梳理着一头整齐的短发,圆嘟嘟的小脸上透着婴儿肥的可爱,身上穿着一条天蓝色的小连衣裙,两手交织在腹前不知所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已经被白眼仁所取代,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下显得非常瘆人。
“你是陈璇柯吗?”
刘晨光刚才已经知悉这家人的部分信息了。
“我是。”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回话了。
“过来坐。”刘晨光拍了拍另一张小凳子。
“我想坐我那张。”
“别人刚坐过的凳子,不能坐的。”他淡淡说道,“下次再换你坐,好不好?”
小柯哦不......陈璇柯踌躇了一下,然后安静的走到刘晨光旁边坐下,还注意捋平裙子收拢双腿,两手放在膝盖上。
她整体显露着一股与生机相违背的气息,两人都坐下来时她脑袋还没有刘晨光的肩膀高。
但刘晨光表现出一副很自然的表情,还主动开口找话题:“璇柯,你八岁就这么有涵养啊,看来平时还是个乖孩子。”
“嗯,爸爸妈妈很爱我,我当然也要听她们的话。”
“跟你的名字一样天生自带气质,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别人都会夸你很漂亮很可爱吧?”
这位队长的语气出奇的柔和,甚至对队员说话时也从没有这么轻声细语。
陈璇柯忽然间小手攥紧:“哥哥,我现在不可爱了,一定不可爱了……爸爸妈妈也不会认得我,怎么办呐……”
她的白眼仁一眨一眨的,虽然看着毫无感情波动但不免让人心怜。
自从被【嗜瞳蛛魅】杀死后,她的鬼魂就被残忍遗弃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假小柯每天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一起欢乐。
这个年仅八岁的女孩曾不止一次放下懵懂的尊严,卑微下跪求它放过自己,让自己和爸爸妈妈团聚。
但对方像是有意折磨她一样,总喜欢在她面前和小柯爸妈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还不让他们看到她。
刘晨光听她那么说,拉开她捂在膝盖上的小手一看,竟然是跪烂的膝盖。
鬼魂都会受伤,有多严重可想而知!
“疼吗?”
他心疼的问道。
陈璇柯摇了摇头,语气恍惚间沾满风霜:“我没有什么感觉……”
她从没有做错什么,却被满贯恶意划开遍体的叉口!
“我想见我爸爸妈妈,哥哥,带我下去看看他们好吗?”
从人道主义上来说,刘晨光觉得不能告诉她残忍的真相,否则她可能会失控成为厉鬼害人。
而到那时,自己只能下手镇杀她了。
“下去?为什么要下去?”他改了个主意,露出温暖的笑容,“你爸爸妈妈今天去旅行了,但我可以带你看到他们。”
“旅行?”她抬头问道。
刘晨光指了指天文望远镜,“你爸爸说,他们今天会去一颗星星上旅行,而那颗星星,就是你们曾经观测的最远的一颗星星。”
“你妈妈也说了,等小柯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就能把他们接回这里。”
“只要能看到他们,小柯就能把他们接回来?那小柯就能重新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吗?”陈璇柯用力绞着指尖,问道。
“当然是真的,你看看吧。”
她把脑袋凑到天文望远镜上,像爸爸以前教她那样的:认真、仔细的去看,别放过任何一颗星星。
此时,小柯的后背完全暴露在刘晨光视野下,而他眼神中的怜爱之色悄然间也消失不见。
“美丽的谎言是让你毫无痛苦、也毫无遗憾的离开。”
刘晨光心中默念完后,一掌贴上了她的后背......
良久。
一袭白衣的死神站在天台边缘,宽大的斗篷迎风飘扬,肩膀勾镰垂下,倒转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