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纵然谢端阳灵觉过人,也只能察觉到空气中有种奇异的能量流动。
想要真正看穿女鬼的形体,却是力所不能及。
至于阿武,依旧还是满脸茫然的样子,浑然不知其老婆已经出现在其面前。
在一边旁观的司徒姑,略感诧异地瞥眼谢端阳。
两人方才,几乎是同时感知到女鬼的出现,不分前后。
她从事问米数十年,对这些敏锐,不足为奇。
但谢端阳未正式修习过相关知识,却能做到这地步,属实是天赋异禀了。
哪怕是天生通灵之体的Jojo,表现也不会更好。
不过司徒姑却是没有说什么,而是冲阿武叹息声。
“你不是想见你老婆么,这就是了。”
听到这话,原本万念俱灰,行尸走肉一般的阿武,眼中登时焕发出神采,四下张望。
然而他肉体凡胎,哪里能够得见。
“你们是不是在玩我?!”
阿武勃然发怒,顺势摸出干掉James的匕首,胡乱挥舞恐吓道。
只不过司徒姑天天与死鬼打交道,又哪里会害怕他。
只见其不慌不忙,只转过身,将手中点着的三只线香插进香案上的香炉之中,敬奉给前辈祖师。
然后,她又烧了张不知什么符箓,然后抓起把炉中香灰。
当空扬去!
不知里面有何玄机,但是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空中当即现出道影影绰绰的模糊身形,然后逐渐变得凝实清晰。
是个身着鲜红衣裙的少妇,长得还算漂亮,只是脸色带些普通人没有的铁青色,看着气质有些阴森。
她右手还牵着个小学生岁数的小男孩。
小孩躲在其身后,有些畏惧地探出头来。
待看到是阿武,立刻变作笑脸,甩开红衣少妇的胳膊,就欲跑将过去。
“老婆……”
看到母子两人,阿武“啪”一声将匕首丢在地上。
张开双臂,眼含泪花地,想要将其拥在怀中。
如此父子温情的和谐一幕,落在肥狮眼中,却全然是另外一回事。
阿武最初以为他是放火烧死自己妻儿的真凶,纵然得了谢端阳提醒,没有第一时间将其弄死泄愤报仇。
但当然也不可能令其好过。
严刑拷打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现在,肥狮宁愿回去继续被他打,也不想留在这里哪怕一秒钟。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鬼的!
哆哆嗦嗦,伴随着股腥臊气,水迹在他裤裆处扩散开来。
虽然外号里带着个“狮”字,但肥狮的胆子实在算不上大,居然被活生生地吓尿了。
而令他更为胆战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看着阿武父子两人飞奔着靠近,立刻就要拥抱在一起。
自现身后从未说过一个字,亦未有过任何动作的红衣女鬼,脸上面容突变!
几乎去一眨眼的功夫,她原本艳丽漂亮的脸蛋就彻底变得惨不忍睹。
大半张脸,都被焦痕掩盖,很难再找到与之前相似的地方。
不仅是脸,裸露在衣服外的脖颈、手掌等处,亦是如此。
唯有“触目尽心”四个字可以勉强形容。
看上去,活像是给具被烧死的尸体套上了件红衣服。
与她一道,小孩脸上、身上也在发生着同样的变化。
饶便阿武也是胆大之人,袭杀差佬时毫不慌乱。
但看到如此情景,身体仍是本能地一僵,双臂停滞在空中。
“呵呵呵,我现在很吓人是吧?”
呵呵笑着,红衣女鬼手掌摸向脸庞,自顾自说着话。
不待阿武做出回答,她就又自咆哮嘶吼出声。
“我们母子,落得今天这地步,全都是被你害的!
是你在外招惹了仇家,然后对方在过来泼汽油活活烧死我们!”
刹那之间,阴风大作,吹动得屋内条幡什么哗啦作响。
女鬼长发披散开来,那张脸越发暴露完全。
而面对她的质问指责,阿武却仿佛全然没有听到一样。
他没有辩解解释,原本垂着的双臂再次抬起,打算将母子两人一并抱住。
然而,红衣女鬼却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不见如何动作,她就已经横跨数尺,凭空出现在阿武跟前,五指作爪分开向其抓去。
哪怕不是冲着自己而来,谢端阳也能依稀察觉到那种被禁锢的感觉。
本来鬼无实体,纵然红衣女鬼怨气冲天,是少见的厉鬼。
却也很难直接进行物理攻击,在现实层面上伤人。
更多是作用其精神,引发幻觉,或者稍稍影响下与阴鬼之气亲近的事物,譬如水这一介质。
但是司徒姑洒出的香灰却是有着玄奥,助其临时拥有具身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施展超凡力量。
“阴阳相隔,我早就劝过你,你老婆怨气冲天,不要进行问米……”
对红衣女鬼的反应并不意外,司徒姑只是又摇头叹息出声。
然后嘴唇微张,吐出个发音意义俱不明的简短词汇。
声音不大,然而红衣女鬼却是如遭雷劈,身体抽搐数下,连带着身躯斗变得有些虚幻。
这女鬼是借司徒姑之力显形的,她自然也晓得如何克制对方。
不过,这女鬼也当真倔强。
非但没有罢手,反而在怒吼声后,凶性戾气越发显现出来。
只见其身子一晃,速度再次加快,依旧向阿武冲去。
“还敢伤人性命!”
她如此举措,终算是将司徒姑激怒,但见其咬破右手中指。
笔走龙蛇,以鲜血在左手掌心画出个凌乱字符。
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为阿武问米。
就是因为知道女鬼母子遭遇凄惨,死前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怨气恨意,俱都惊人。
鬼物这东西,与活人不同。
支撑其存在的,很大程度就是其执念,很难化解。
一旦让其得了身体,势必要伤人。
而且还不单单只是冲着仇人而去报复,就算是无辜之人也很容易会受到牵连。
司徒姑有她的职责,同时也有自己的操守。
一旦红衣女鬼打算伤人,那么她也就只能出手,将其打得魂飞魄散,就连个投胎转世的机会也没了。
她不想做得如此决绝,所以才一直没答应。
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如此了。
不过……
眼见着她手中符咒要打出,红衣女鬼的力量也作用在阿武身上。
谢端阳隐隐见到一抹金光在他身上绽开,登时将女鬼整个弹飞出去。
如果她附在了Jojo这种上好庐舍之上,可能还不会有什么事。
但现在。
就如刚才司徒姑做的那样,红衣女鬼的身躯再次单薄两分。
“你,你……”
不只置信地望着阿武,女鬼完全无法理解。
司徒姑有办法对付自己,这点并不奇怪。
但何时何地,阿武居然也能做到。
不比她的困惑,谢端阳却是完全清楚这是为什么。
是阿武脖子上挂着的那件开过光的挂坠起了作用。
没有完成自身目的,女鬼却没打算罢手。
呼啸了声,她将身一摆,舍弃了阿武,向谢端阳飞去。
只是。
又是道唯独司徒姑与谢端阳,还有那头女鬼,二人一鬼才能看到的金光生出。
女鬼根本不能抗拒分毫。
很快,她就像断线风筝那样,再一次倒飞出去。
诚如司徒姑所说的那样。
Jojo命格纯阴,所以很容易见到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引其附身。
而谢端阳四柱八字纯阳,自带股阳刚之气,鬼神辟易。
当然,这基本只能对付那些孤魂野鬼。
遇上道行高深,亦或者怨气冲天的厉鬼,
搞不好反而会成为其眼中的香饽饽。
好在现在的红衣女鬼,并不是真正附身他人,好些本事无法完全施展开来。
再加上对方又被司徒姑破了一次法,实力大损,才完全无法奈何有护身符护身的他。
这几下过程,有如兔起鹘落,听起来颇费口舌。
实则其实拢共不过数秒钟而已。
红衣女鬼身体彻底变得单薄,好似道烟雾,随时可以被吹散。
但见其终于安静下来,如受伤小兽窝在角落当中,默默舔舐伤口。
但是其戾气,却是不减反增。
浓郁深重的,几乎像是要凝作实质。
“这家伙,居然还是没死心。”
谢端阳也不由有几分佩服起这女鬼的执拗劲,怪不得死后能够借助满腔怨气转作厉鬼。
今天接连受创,她却没说回返到对楼发生凶案的家中,也没说彻底罢手。
屋内三人各有底牌手段,女鬼伤之不到。
理所当然地,她将目光放在了最后一人的肥狮之上。
而此时,肥狮也是见到女鬼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其它人此时与女鬼斗法纠缠,岂非自己现在脱身逃跑的大好机会。
想到就去做,肥狮哆嗦着身子,甚至都不敢站起身来。
就那么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向着门外爬去。
然后,他就迎来了红衣女鬼戏谑的视线。
汹涌尿意,再一次如潮水般袭来。
不是他不争气,实在对方不是人啊!
“这家伙可是很重要的证人,这位太太如果你现在将其害死。
到底是谁害死了你老豆同你的仔,可就很难搞清楚了。”
谢端阳摇摇头,主动向肥狮处走去。
只见其一脸踢开这家伙手中的匕首,然后将其挡在身后,平静说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衣女鬼按捺住滔天怒火,一字一句说道。
看样子,如果谢端阳不给她个圆满解释,哪怕拼着这具身躯再次受创重组,她也绝不罢手。
嘿然一笑,谢端阳拉肥狮站起身来,拍拍其肩膀。
“你就将你那天看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地说起来就是。”
其实吧,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肥狮那天,与他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他虽然撞见了仓皇离开的阿博,但也不过是匆匆一瞥,只见了道背影还有侧脸而已。
按常理而言,最多不过两三天就会彻底忘记。
不过,因为时间地点都很特别。
他刚到上边,就发现阿武家中已经着起熊熊大火,只听见母子两个在烈火中的惨嚎求救声。
而在这之后,肥狮更是被阿武认定是灭自己满门的凶手,发誓报仇。
害得他不得不低调躲藏,连面都不敢露,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了快两年。
因此之故,他的记忆等若是被时时提醒强化巩固来着。
在谢端阳的引导下,肥狮很成功地回想起那天在六号楼发生的情景。
“是那个小白脸!
害死大佬武家人的就是那个小白脸!”
“说,什么小白脸?!”
见无缘无故又多出来个陌生人,红衣女鬼越发心烦气躁,试图用武力逼迫他将话说清楚些。
“那个小白脸,你应该很熟悉才对。
就是跟着阿武到处跑的飞仔博喽。”
对谢端阳的话,红衣女鬼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不可能,不可能?!”
连续吼着,女鬼表情逐渐趋于癫狂。
倒是阿武,因为先后与谢端阳与肥狮的铺垫引导,对这些多少有了些准备,没有过于失态。
相反,他指出这个说辞之中存在的问题与漏洞。
“发生案子那天,阿博不在港岛。
他是去了湾湾旅游,又怎么可能犯下案子?
何况……”
阿武表情不变,但声音却是变得越发凝重冷硬。
“阿博跟着我很多年了,我一向把他当自己亲兄弟,左右手。
他为什么要害我家人?!”
这其实是阿武最想不通的地方,哪怕他心中也有几分相信了对方就是凶手的结论。
但仍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去湾湾游玩是阿博他自己口上说的吧,你有没有看过他的护照签证。”
只是一句话,阿武表情就微微变色。
在根本没怀疑到对方的情况下,显然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去翻看对方的护照签证这些东西。
“至于动机……”
谢端阳耸耸肩膀,转头去看向表情越来越不对的红衣女鬼。
“你那时候天天在外面打打杀杀搏上位,只每个月偶尔回来一次,给上一两千块的家用。
你自己不照料灌溉家里的良田,阿博作为你好兄弟,当然有责任照顾分担。
我说的没错吧?”
阿武听着听着,脸就彻底变作铁青,难看得像是要吃人。
他哪里听不出谢端阳在说些什么。
自己头顶的帽子,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