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麻烦了。”
沉默片刻，何藩才好容易吐出句话，脸色不十分好看。
《金瓶梅之官人我要》，可以说是他自入行以来，拍摄最顺利的一部片子了。
靓坤虽然拍电影，但远不能算业内人。
灯光、服化什么，全是由他相熟者操手，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总算他本人有着节操，又顾忌靓坤的社团背景，再加上还有谢端阳这个主演兼编剧在场。
要是换成底线低的某些人，怕是就要放飞自我，将资本消耗殆尽，成本一增再增了。
他现在拍得正爽，结果有人告诉自己，这样的好日子持续不了几天了。
“也不是说立刻，一个礼拜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谢端阳宽慰了句，总算让他打起精神来。
闭上眼睛，何藩在脑海中快速过上遍，神情总算缓和许多。
拍了半个月左右，基本上戏份也拍了过半。
虽然还是紧张，不过加快下进度，压缩下时间的话。
重要戏份应该也就拍得差不多了……
不过，就是又要改动下拍摄计划了。
看样子今天吃完饭回家后，也不能早早休息，还得加上几个钟头的班。
又与谢端阳细细商议了二十分钟，何藩这才回头继续拍摄。
又鼓捣了近三个钟，眼看红日将要西斜，他才换了身衣服，驱车载着两人前往与许枫约好的餐厅。
也算是巧，他们刚自下车，就远远见到许枫也自出现在餐厅门口。
三人见面一番寒暄自不必多说，许枫嫁入富商家庭后，又自行操持打点影业公司。
形象观感与当初做演员时，大有不同，颇有几分女强人气质。
倒是与她在银幕上常扮演的形象极为相似。
不过想来，她也不会想到自己将来会身家百亿吧。
虽然对普通人来说，对其监制出品的《霸王别姬》可能听到的更多些。
谢端阳观察她时，许枫也自留意着他。
何藩只说想为其介绍个才子，但没有具体明说。
现在见了，才情如何尚且不知，皮囊外貌却是当真优秀。
许枫也是演艺圈中人，见过的帅哥俊男不在少数，能有此级数的，也寥寥可数。
甫一见到，她就萌生出将谢端阳拉进自己电影的想法。
当然，还是要看具体演技如何的。
而当落座，听何藩具体介绍，知道谢端阳还一手包办了剧本编写后，她不禁又高看了眼。
今天，是要吃法国菜。
过来近两年时间，谢端阳对粤菜也算适应，有所熟悉。
法国菜，倒是真没多少了解。
哪家餐厅最擅长哪道菜，就更是涉及到他知识盲区了。
索性干脆将点菜的权力，交给两人，自己只负责安心享用就是。
等待上菜的期间，三人又自闲聊起来。
大家都是影视圈里面的人，自然也是多谈论这方面的事情。
何藩先问了下《杀夫》的情况，他最近忙于拍摄，虽然明知上映却也未能来得及去影院看。
“香江观众还是不太喜欢这种题材，风格。
在银幕上待上一周应该就会下映了，何导如果你想看，可就要抓紧时间了。”
票房不利，但许枫并非表现得有什么情绪低落感叹的地方。
可能，这片子在湾湾那里成绩不错？
谢端阳心中猜着，这毕竟是湾湾新电影风格，又是得奖小说改编，在本土天然有着基础。
再加上又有在湾湾影响不小的《唐朝豪放女》的女主倾情出演。
转到香江来之前，可能在那里都下映超过一年了。
何藩问过，许枫也礼尚往来地回问了几句。
关于他现在拍摄进度，什么时候能将《金瓶梅之官人我要》结束，去拍自己的心锁。
“两个月。”
何藩竖起两根手指，给出答案。
具体拍摄，也就是半个月，因为靓坤缘故，可能还要加快。
倒是剪辑出来，再加上后期制作配乐什么的，花费的时间更多些。
许枫满意点点头。
这样的话，肯定不会影响那部《心锁》的拍摄了。
谢端阳在旁察言观色，也看出了些什么。
她虽然请何藩执导自家新片，但心中对《金瓶梅之官人我要》这片子多少还是有些鄙夷的。
这也难怪。
许枫甫一出道，就是参演《龙门客栈》，然后就被胡金铨一眼相中，力压上官玲凤与郑佩佩担任《侠女》的女主杨之云。
她的眼界，也因此被拔得极高。
对于这种风月片，总是不大看得起。
即便是自己搞起电影制作公司来，也更喜欢投资些比较特别，有所内涵与反映的片子。
譬如《杀夫》、《心锁》，乃至后来的《霸王别姬》等，俱都如此。
不行，要稍微表现下。
要不然，对方怕是真当自己只是靠着张脸，出演“潘驴邓小闲”的西门庆的家伙了。
他在那里琢磨着，而那边何藩又顺着《心锁》往下，借势谈起了《千人斩》的事情。
看看能否拉些投资，或者干脆合作。
虽然他也不清楚，谢端阳因何信誓旦旦，届时靓坤不会再插手干涉。
不过，基于这些天的相处了解，何藩深知他并非乱吹大话之人。
如此言语，必然有着与之对应的把握。
说着，他使个眼色，催促谢端阳从随身背包当中将电影大纲梗概拿出来。
“千人斩，这是鬼神片？”
菜还未上，许枫乐得打发下时间。
只是翻看完后，她就小小意外了。
“这片子想要拍好……”
许枫蹙眉道，她也不是外行人。
事实上她当初与张爱嘉合作的《山中传奇》中，就是出演女鬼。
当然，那时候还是沿顺着胡金铨的风格。
更加近似于《龙门客栈》、《侠女》、《空山灵雨》那些武侠片。
意境、画面绝美，很多都可以直接截下来当作壁画。
打戏，与香江套招风，还有洪金宝、房事龙他们，突破套招发展出来的动作片均有不同。
至于特效，就更不消说了。
许枫很难想象得出来。
而如果单说剧情，《鬼八仙之千人斩》，即便经过他优化，也很难直接从梗概中看出什么。
非得是谢端阳这种亲眼看过《倩女幽魂》，对其动作与特效有了直观感受，才能够想象出其画面。
而且，还必须要选对演员，诸如王祖娴之于小倩一样，能让电影质感再加数分。
否则，单凭这大纲。
在许枫，乃至现在的徐老怪眼中，顶多就是个还不错的故事。
还未到十分吸引人的地步。
与希冀着借这片，摆脱其它人对自己刻板印象的何藩还不一样。
他作为顶尖摄影师，在这方面有着自己作为艺术家的敏锐感触。
反而能够透过谢端阳的文字隐约感受到几分。
何况许枫今年，也是颇为繁忙。
除去安排《杀夫》在香江上映，以及那部《心锁》外，她还另有至少两部电影的安排。
见许枫兴致缺缺，谢端阳微微一笑，收起剧本大纲，没有过于主动向其推销。
反正《千人斩》等电影，怎么也得等自己同何藩，拍完《寻秦记》、《心锁》这些后才开始了。
至少半年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他态度如此从容，倒是让许枫在心中再次提高了评价。
她正想要回大纲，再好好研读下时，谢端阳话音一转，却自提到了其它事情上。
“其实除去《千人斩》来，我还有个想法将其拍成电影……”
何藩只以为他是在说先前隐约透露过的《灯草和尚》，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儿。
但谢端阳气势却是无比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负。
“如果真如我所想得那样，不要说是香江、湾湾。
甚至冲出亚洲，走向全世界，拿下个欧罗巴三大奖都大有可能……”
何藩以手掩面，都不好意思去看谢端阳。
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对方口气居然如此之大。
要知道，就算是胡金铨当年的《侠女》，也因为拍摄周期过长，导致成本超支，票房并不理想。
可以说是叫好不叫座了。
甚至电影公司都不愿再花无谓费用送去国外参展。
还是后来，胡金铨自掏腰包剪出个三小时版本送去戛纳，借着获奖东风卖出去欧洲版权，才算是彻底弥补亏损。
而当时《侠女》也不过是拿了个技术大奖，提名金棕榈而已。
谢端阳一个初出茅庐的风月片新人，何德何能说这种话，
倒是许枫被勾起兴趣，笑着示意他把话说完。
“不知两位，是否听说过《霸王别姬》？”
谢端阳轻声说道。
将来的《霸王别姬》，是许枫自己相中，花大钱买了版权。
又花费偌大精力，自身与弟弟妹妹全家齐上阵，担任监制鼓捣出来。
自己就不信，这个提出来，还不对她的口味。
不过，对于能否拿国际大奖。
谢端阳心中其实没什么多大把握。
电影这东西，与时代风潮变化关系很大的。
差上两三年，都有可能有很大不同。
尤其欧罗巴三大影奖，圈子相对较小，评委一换，口味可能也有天壤之别。
不过，这不影响他在二人面前表现得信心满满。
“何导，这是？”
许枫久住湾湾，虽然港台交流频繁，对香江的事毕竟不如何藩来得了解。
李碧桦的名字她是知道的，也看过几篇她写的专栏小说之类。
不过对《霸王别姬》，确实没什么印象。
“好像是她之前有写过个剧本，根据京剧里面的曲目《霸王别姬》编成的灵感。
然后有个导演罗启瑞，将这拍成了部两集的电视剧，不过我也没看过。”
何藩手指敲敲脑袋，检索着脑海当中记忆，有些吃力地说道。
“罗启瑞嘛，我听过。
去年的《非法移民》，就是他作编剧吧，本子确实不错。
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导演出身？”
听到这个名字，许枫恍然大悟，忽地忆起来。
《非法移民》算是去年的黑马了，乃是位女导演的处女作。
虽然票房不甚高，与何藩执导的《花女情狂》，玄智慧出演的《现代豪放女》这两部风月片处于伯仲间。
大抵都是在四五百万上下。
但考虑到这是部完完全全的文艺片，而没有情色、动作、搞笑这些元素提振。
那就很值得惊奇了。
尤其讲的还是香江之外的事，都不是香江观众喜欢的东西。
圈子当中早有共识，这片子在今年的影展中必然有所斩获。
《非法移民》的编剧，曾经执导过的故事。
再加上谢端阳信誓旦旦的态度。
许枫这下，确实是生出好奇来。
想着找人找出那剧本来，看看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不过……
想起件事，许枫意外打量起他。
罗启瑞那版的《霸王别姬》，也有好几年了，又只有短短两集。
当时谢端阳应该才不过十五六岁，还在上学，又是怎么注意到，现在萌生出改编拍摄想法。
“哈哈，何导，你的消息可是过时了。”
呷了口茶水，谢端阳笑声欢快。
“去年六月，李碧桦就将这剧本改写成小说出版了。
随便找家书店，就不难买到。”
许枫点点头，从带着的小包中掏出纸笔记下提醒自己。
如果这样，那就真不妨买本看看了。
确实适合改编的话，花些钱拿下影视版权也未尝不可。
今天大抵是拍不成了，放到明年或者后面的项目计划中去。
就是，找谁人出面拿下版权还是件事。
李碧桦也算是功成名就了，这种文人作者多少有些性格。
据说她行踪素来神秘，鲜少在大庭广众前抛头露面。
至于身世、年龄、照片这些信息，亦是很少对外公开。
具体长什么模样，都极少有人知道。
再加上她也不似倪框这等人，眼睛只往钱眼里钻的倪框。
没有什么关系的话，还真不容易见到李碧桦一面，何况拿到改编权。
“此事倒也不难。”
谢端阳洒然而笑。
他也不敢保证，三两句话就能轻易说服李碧桦卖出改编权。
不过只是安排见上面，吃顿饭的话，还真不是难事。
许枫“哦”了声，以手捧杯，等待着听他下文。
“许女士可知道，她是在哪家报纸上连载专栏与小说的？”
谢端阳淡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