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故很不愿意面对这件事,但事到如今,她又不得不去面对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是那天她父亲摔向她的东西!
是那天她为了躲避父亲的暴力摔断的手臂!
这比把她的脸皮撕下来扔进油锅里生煎还痛!
陈君故从来没怀疑过父亲对她的爱——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一个爱你的人却给了你深深的伤害。
既然最亲密的牙齿和舌头都免不了会打架,那么更不要说是思想独立、同为成功人士的父女了。
那是陈君故第一次看到陈牧源风度全无、焦躁怨愤,用着几乎是他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话语、用着几乎是他能使出来的全部力气来攻击自己——
她只不过是被套进了一个商业阴谋里,被有心人利用算计了。
她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
并没有。
这件事上她也是一名受害者,甚至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受害者。
不知道是不是平日披着坚硬的外壳太久太久了,连血浓于水的父亲都认为她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的——无论在溃烂的伤口上撒多少盐,她都可以依旧故我,不会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也许她是不会疼。
但她愤怒。
她会愤怒!
那也是陈牧源第一次看到陈君故在房间里火烧火燎、大喊大叫,拿出比她在谈判桌上横扫千军还要高出百倍的气势来质问自己——
于是原本一个完全可控的矛盾迅速激化成为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这真的是不可调和的吗?
陈君故曾经不止一次扪心自问过。
一次、又一次……
因为她的外公,她不得不再一次去思考这个问题。
她自始至终都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这个世界上可以战胜强大亲情的东西很少——
至少她并不是坚不可摧的。
也许缺少的关键点仅仅是一个互相可以接受的台阶而已……吧?
-
时间过了许久。
陈君故终于关上书房的灯。
她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有些沉重,墙壁两侧的感应灯也随之亮了起来。
陈君故在齐家是有自己的专属房间的。
当她推开门,她先是一愣,然后释然地笑了。
岁月仿佛没有给这个房间留下任何的痕迹。
她觉得自己可以与两年前的记忆完美衔接——
连两年前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住时,随后放在床头柜上的“鸿雅集团”的过期资产负债表都原封不动,甚至连摆放角度都大差不差。
陈君故去浴室里简单的冲洗了一下,吹干头发的时候拿起手机,开始查看新邮件和新消息。
将所有邮件消息都回复完毕,陈君故也已经回到床上,准备睡觉休息了。她随意浏览了一下朋友圈,就看到有个人发了一张照片,并附上一句话:
【惨惨惨,今晚大出血,一把输一辆劳斯莱斯的节奏啊,贺标王梭哈一夜就盆满钵盈了!】
发布时间为下半夜“3:58”,发布人为“魏海桐”。
……贺标王?
姓贺的拍卖会标王?
就在这一瞬间,陈君故解开了一个困扰她的谜团!
最近两天除了“嘉德春拍”,还会有其他的拍卖会吗?也许会有,但肯定都是超小型拍卖,别说贺济舟不会去那些没排面的地方抢标王,就算他会去,魏海桐也不会发出来。
果然她对事态的掌握,对贺济舟的预测,都没有出问题。只是百密一疏的是,她没有想到贺济舟本人竟然会不到场,而是找了个其貌不扬的代拍。
因为陈君故也好,贺江悦也好,还有他们这圈子里的其他人,他们会去拍卖会,甚至有一些人对拍卖会趋之若鹜,就是因为拍卖会的特殊购买形式——
商品是独一无的,价格是非明码标价的。
说到底,他们都是喜欢竞争罢了,享受胜利的快感,享受击败别人的愉悦。
拍卖会拍到最后,对于他们来说,拍的已经不是某个东西了,而是他们身为天之骄子的脸面。
所以当他们有事不能亲自去拍卖会的时候,他们就就选择放弃这一场——
从来没有人会隐姓埋名派代拍过去的,那有什么意义?
——贺济舟,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一个人!
那么他晚上在“凤凰图腾”看到她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他又是怎么看待她的?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贺济舟用香烟对她做的挑衅动作,以及他脸上挂着的那个又危险又微妙的笑容——他那时候一定得意极了,觉得把她给耍了,觉得她特别像一个小丑,特别的可笑。
陈君故冷冷地沉着脸。
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一点点给“26”号硬抬了几千万的成就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