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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供客户租借的保险柜全都位于二楼,他们到达的时候,姜卫东的那个保险柜已经是打开的状态。但是从柜子前也有贺淮清的手下严加看守的状来看,柜子里的东西应该还没有被取出来。

助理小杨站在那格保险柜的最前面,见贺淮清和姜影上来之后,他恭敬地对他们说:“贺董、姜董,我们已经跟银行确认过了,十五年来姜卫东从来没有动过里面的物品。”

听到“十五年”这个时间,姜影的心脏骤然停了一拍。

不会吧……

贺淮清攥着她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她那么聪明,想必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贺淮清对小杨挥了挥手,小杨立刻心领神会,带着屋子里的所有人走了出去。

整个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

姜影只感觉自己的腿上似乎被灌上了水泥,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好沉重。

此前贺淮清回国后,曾带她去她亲生父母的墓前看过。

那个双人墓是贺淮清将她母亲的骨灰从英国带回来之后立的,由于一直找不到她父亲的骨灰,所以她父亲的墓一直是一个衣冠冢。

贺淮清陪着她走到了保险柜的面前,果然,里面赫然放着一个骨灰盒,上面刻着的,赫然是她父亲的名字。

猜测得到证实,姜影的内心涌起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悲愤,然后就是从内心深处缓缓袭来的、那股浓烈的悲伤。

“我父亲……我父亲的骨灰为什么会在这里?”

贺淮清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他只是万分小心地从保险柜里,帮她把她父亲的骨灰盒给取了出来。

姜影的眼眶骤然含满了泪水,她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轻轻地抚摸着这个黑色盒子的边缘,还有上面镀了一层金粉、经过这么多年微微有些褪色的“姜卫韬”三个大字。

他们一直都知道,姜卫东当时作为姜卫韬在世的亲人,是唯一一个有资格领到他骨灰盒的人。

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贺淮清只知道姜卫东当年只顾着继承遗产,甚至都没有给他好好办一场像样的葬礼,并且,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姜卫东究竟把他葬在了哪里。

贺淮清一直以为,再不济姜卫东也应该会为他购置一块墓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就随便找了家租金便宜的小银行,把姜卫韬的骨灰就这么潦草地放置在了保险柜里。

让他一呆就是十五年之久。

……

贺淮清没有告诉姜影,他一直挂念着能把她父亲的骨灰拿回来。

不久前,她的身份在曝光以后,贺淮清曾经私下联系过姜卫东,要求他把姜卫韬的骨灰还回来。

对于姜卫东而言,留下这个骨灰盒对他完全没有半点意义,放在家里嫌晦气,想找个地方扔了又怕被谭律师追究责任,所以他只能对外声称已经找个地方把他葬了,然后随便找了个隐蔽又收费低的保险柜,就这么锁了起来。

贺淮清问他究竟将姜卫韬葬在哪里的时候,姜卫东还不知道基因检测机构早就留有姜卫韬的基因样本,他还以为贺淮清千方百计想要找到姜卫韬的墓,无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骨灰与姜影进行基因鉴定。

虽然按照目前的研究技术,经过高温处理后的骨灰是完全不可能提取出dNA来的,可是科学发展这么迅速,万一以后行了呢?姜卫东万万不能冒这个风险,自然不会把骨灰交出去,

所以那时他对贺淮清狮子大开口:“我还以为贺董神通广大,原来还有你也不知道的事情啊?不过,你想知道的应该不是墓地的位置,而是那个人的骨灰到底在哪里吧?——没错,姜卫韬的骨灰的确还在我手上,我把他藏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你们想要拿回去的话也可以,两个条件:第一,让你那个姓沈的小朋友通过我们姜氏集团的项目验收;第二,我帮她这个不孝女保管她爹的骨灰盒这么多年,总要收点报酬吧?十个亿,不知道贺董这个好女婿愿不愿意出呢?”

贺淮清还没有答话,他又恬不知耻地补充道:“对了,我说的是英镑。”

……

十亿英镑,的确是很大一笔钱,但是对贺淮清来说自然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不过,彼时贺淮清正在全力打压姜氏集团的业务,自然不可能轻易答应他的条件。而且他清楚姜卫东的顾虑,即使真的答应了他的条件,姜卫东也未必会把真的骨灰交出来。

反正不过是一捧灰,都过了这么多年,根本就无法考证真假了。

幸好贺淮清很快就从别的地方找到了突破口。

发布会结束之后,姜氏集团股价暴跌,姜卫东奋力一搏,几乎将所有的固定资产全都抵押了出去。

然后贺淮清的手下敏锐地发现,姜卫东几乎联系了所有跟他有合作的银行,从各个银行设立的保险柜里取出了他的一些地契、名表钻石、高额支票进行快速套现。

唯独只有长信银行的这个保险柜依旧无人问津。

再深入调查一下他这个保险柜租用的年份、以及这些年使用的情况……答案就很明显了。

……

直到今天,姜卫韬的骨灰终于不再被银行里这个钢铁铸造的大盒子禁锢,有了重现天日的一天。

姜影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

她曾经见过她父母的合照,她的父亲看上去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笑容和煦,她的鼻子跟他长得很像。即使是十余年前的老照片,他整个人看上去也如此鲜活。

虽然她早已经接受自己双亲过世的事实,但是直到亲眼看到这个黑盒子,她都无法相信,照片里那么高大的父亲,怎么就缩小成了一把骨灰,只能躺在这个冰冷的柜子里。

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可是这一天,她抱着这个小小的黑盒子坐在地上,眼泪像是开了阀一样止不住,哭了很久很久……就好像要把他们父女分隔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平日里能言善道的贺淮清,此时却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他低垂着眼眸,轻轻抚摸着姜影的头。

又浓又密的睫毛半遮住他的双瞳,神情晦涩不明。

所以也没人知道,里面包含了他无法改变过去的遗憾。

……

姜影把她父亲的骨灰移到了她母亲的墓旁边,为他们举行了一场葬礼。

时隔多年,陪伴着她母亲的终于不再是她父亲的衣冠冢,他们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