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会结束之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钟正国心里颇有些懊悔。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不该多事,按照正常程序在常委会上讨论投票,说不定也能通过。
偏偏要自作聪明,把人大也拉来凑热闹真是多此一举。
让沙瑞金来了个将计就计,找到和李达康有仇的钱治国,将事情彻底搞黄了。
不过还好,至少拿到了一个常委席位,而另外一个席位,也没有落到沙瑞金手里。
更重要的是,自己发现了祁同伟的底牌。
阁老和李维民的职务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地位和权力,却存在着明显的差距。
李维民退休后,很可能就没有太大份量了,而阁老即便退了,影响力依然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再考虑到祁同伟的个人能力,不出意外的话,到了下次换届,大概率会晋升正省,以后的发展空间更是难以估量。
这次让一个席位给他,也算是对彼此关系的缓冲,绝对利大于弊。
估计沙瑞金这个家伙,也是知道了祁同伟和阁老的关系,才会按捺不住,开始主动拉拢祁同伟。
不行,自己必须有所行动。
拿出更大的诚意,争取让祁同伟冰释前嫌,和自己化敌为友。
即便拉拢不过来,也绝对不能让他倒向沙瑞金,至少得维持现状……
事实上,钟正国完全想多了。
沙瑞金并不比他知道的更多,也一直认为,祁同伟的背景只有李维民与刘和光。
此时的他,心里同样出现了悔意。
为了此次常委扩大会,沙瑞金准备了很久,想要杀钟正国一个措手不及,将这个常委席位硬生生的抢下来。
没想到忙活了半天,却便宜了祁同伟。
如今那小子手上的筹码又更重了,拉拢的难度也会变得更大。
早知如此,就应该继续猥琐发育,也不至于这么快,便把自己和钟正国的竞争摆上了台面……
可沙瑞金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虽然官场上有一句话:和则双赢,斗则双输。
但具体怎么个“和”法,也是有讲究的。
单当面妥协让步,那不叫“和”,只有达成了共同的利益,才是真的“和”。
理论上说,沙瑞金最好的选择,是踏踏实实的配合钟正国,一起把汉东的工作做好。
等到下次换届,钟正国高升F国,他也可以顺利接班,成为新一任省委书记……
问题在于,沙瑞金身后,还有个赵建华。
副书记的竞争力不如省长大,这是客观事实,但逆袭的情况也并非没有。
光是最近几年,便出现了好几个例子,其中有一例,恰好就发生在汉东。
赵建华的家世背景,并不比沙瑞金差多少。
关键的问题是,沙瑞金只是养子,而他却是亲儿子,多了一层血脉相连。
更何况,赵建华还有祁同伟的鼎力支持,如果等到换届,鹿死谁手真的不好说。
只有趁着现在,赵建华的副书记职务尚未干满一届,提前将钟正国赶走,才是更稳妥的做法。
唉……
沙瑞金深深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只能坚定不移的往前走了。
继续加大对祁同伟的拉拢力度,反正他资历尚浅,不可能威胁到自己。
更何况,踢走钟正国,赵建华和高育良也有进步的机会,符合共同的利益。
……
如果说钟正国和沙瑞金之间,只是试探性的打了个平手,没有分出胜负的话。
那么最大的赢家,无疑便是祁同伟。
甚至可以说,这是他生平以来,第一次赚了这么大的便宜。
一没出力,二没得罪人,甚至都没有亲自下场参与,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抢到了一个省委常委的席位。
虽然张萍的年纪大了,两年后换届就得退下来,但只要此例一开,下任吕州市委书记,还是会进入常委会的。
而吕州,是祁同伟阵营的根据地,只要刘和光还在台上,外人根本插不进来。
也就是说,在未来的几年时间,祁同伟都会掌控着省委常委里的四票,即便赵建华被调离,也至少有三票打底。
不管谁来当这个省委书记,都得想方设法拉拢祁同伟……
当天晚上,高育良就跑到了祁同伟家里,师徒俩把酒言欢。
“同伟,你现在真是出息了,这套左右逢源的战术,颇有些张太岳的风采。”
张太岳,指的是明朝官员张居正,祁同伟当然听说过。
但他对那段历史不是非常了解。
只知道张居正曾经官居内阁首辅,并推行了着名的“一条鞭法”改革,算是一代名臣。
却并不明白,高育良所谓的左右逢源,具体是什么意思?
“老师,据我所知,张居正这个人很刚啊,他也会左右逢源那一套吗?”
“呵呵,不懂了吧,老师帮你解解惑。”
高育良笑了笑,继续说道:
“所谓的刚,要视情况而定,古往今来,能够从上到下、从头到尾,一直刚到底的人,屈指可数,甚至可能只有一个海瑞。
而像张居正这样,能当上首辅,长期只手遮天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的政治智慧,能甩海瑞十八条街。
张居正后面之所以刚,是因为他已经拥有了绝对权力。
而拥有绝对权力是怎么来的,是靠之前的左右逢源,苦心经营而来的。”
“老师,愿闻其详。”祁同伟顿时来了兴趣。
“张居正入仕时的恩师是徐阶,属于裕王一派的,明面上,他们和严嵩严世蕃父子是死对头。
但实际上,张居正在暗地里,一直和严嵩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以至于严嵩权势滔天的时候,没有刻意对他进行打击,获得了巨大的生存空间,平稳渡过了最激烈的斗争时期。
等到严嵩父子倒台,张居正的羽翼已经丰满,实力和谋略都远在高拱之上,为将来入阁拜相、独掌朝纲,打下了坚定的基础。”
“张居正还拍过严嵩的马屁,这不可能吧?”祁同伟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的记忆里,电视剧可不是这么演的,张居正明明是严家父子的重点攻击对象,甚至他还差一点,就被高老师……
哦,不对,就被小阁老给嘎了。
“怎么会不可能?”
高育良见祁同伟似乎不太相信,一本正经的道:“我刚才说的,都是史书里记载了的。”
“张居正年轻的时候,曾经给严嵩写了不少诗,过寿也写,严嵩老婆死了也写,只不过,那些诗的名字叫什么,我给忘记了。
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下次把书拿给你看。”
“我信我信。”祁同伟赶紧摆了摆手。
心想,高育良喜欢研究明史,肯定比自己这个电视党要懂得多,他说的应该错不了。
至于自己看的电视剧,哪怕拍的再经典,也有艺术成分夹杂其中,和正史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这里,祁同伟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一个带有恶趣味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