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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市委大楼和市人大办公楼,同属一整套建筑群,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两百米。

祁同伟赶到的时候,坠楼现场围满了人,包括周信、丁义珍、孙连城、孙海平和市人大的几位副主任。

众人见祁同伟过来,主动让开一条路,祁同伟走到里面,发现那个坠楼的农民工身上已经盖了白布。

他看向周信,问道:“人已经死了?”

周信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回道:“祁书记,对不起,是我工作没做好。”

唉……

祁同伟轻轻叹了口气。

市人大办公大楼有八层,近三十米高,从这个高度跳下来,而且摔在水泥地上,生还的可能是非常小。

“这个充气救援垫,为什么没有起到作用?”

“祁书记,死者跳楼之前走了好几步,故意避开了充气垫。”消防队长回道。

“是么?”

祁同伟起身上前,想仔细计算一下充气垫和死者的距离,可他刚迈出两步,就被市公安局长孙海平拽住了。

他以为祁同伟是要去看死者,劝道:“祁书记,您千万别过去,死者是头着地,实在没法看。”

“头着地?”

听了这话,祁同伟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死者先是故意避开充气垫,然后头着地。

很显然,他是蓄意自杀,而且抱着必死的决心。

不就是欠薪吗,一个人最多几万块钱,有必要主动寻死吗?

就算要寻死,也应该等到谈过之后,真的拿不到钱,再做决定啊。

现在都还没开始谈,他为什么要急着跳楼呢?

这件事肯定暗藏玄机。

念及于此,祁同伟看向孙海平。

“孙局,和死者一起来的几个人呢,先全部控制起来。”

“祁书记,已经全部控制起来了。”张海林用手指向不远处。

祁同伟放眼望去,只见那几个人都上了手铐,蹲在角落里,有民警看守。

“那行,先派人把他们带回公安局,关押起来,问问具体怎么回事,再让殡仪馆的人过来收尸。

还有你们,全部跟我回市委。”

……

市委会议室里,足足坐着二十多个人,显得比较拥挤,却异常的安静。

除了所有在家的京州市委市政府领导之外,还有市人大的三位副主任,以及光明区和相关单位的主要领导。

众人或低着头,或齐刷刷看着一脸凝重的祁同伟,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年头,欠薪不算什么,有人跳楼也不算什么,但是因为讨薪而跳楼,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更何况跳楼的地点还是市人大办公楼,影响极坏。

如果不拿出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恐怕要被省委问责,就连祁同伟也会被严厉批评。

但祁同伟并没有去想被问责和批评的事,而是认真分析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最终发现,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丁义珍。

那些人威胁跳楼,是为了拿到钱,却在还没有开始谈的时候就先跳了。

最大的可能是,他们觉得没希望要回来钱,所以把事情搞大,以命换钱。

但是这里又有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那个死者,他为什么愿意跳?

是不是其他的人,对他许诺过什么?

第二个问题,他既然要跳,为什么早不跳晚不跳,偏偏要在丁义珍来了之后再跳?

难道他们要害丁义珍?

第三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害丁义珍?

工程款已经被拖欠三年了,那时候丁义珍还没到京州呢,按理说,这笔账应该算在丁义珍的前任江治才身上才对啊……

虽然问题的关键在丁义珍,但祁同伟并没有先问他,而是看向几位市人大副主任。

“王副主任,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会让这几个农民工,跑到人大的办公楼顶上?”

常委副主任王俊如小心翼翼的回道:“祁书记,我检讨,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

“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说说原因。”

“这事我已经查过了,他们进去的时候,带着楼梯和工具,说是要检修楼顶的水塔,人大的同志们都被骗了,所以才没有阻拦。”

“原来是这样,那怪不得你们,但要记住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祁同伟说完这话,又看向丁义珍。

“丁书记,据我所知,这件事是出在你们光明区身上。光明区老年大学建楼,为什么会拖欠工程款,而且长达近三年之久,解释一下吧。”

丁义珍眼珠子一转,回道:“祁书记,光明区闯了这么大的祸,我身为区委书记,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您和市委,对我进行处分。

关于这件事,您刚才也说了,老年大学的工程款已经拖了三年,但我调到光明区任职,才一年多时间,并不清楚内情啊。”

紧接着,他把锅甩给了孙连城。

“孙区长,你在光明区工作了很长时间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老年大学盖楼的时候,你是常务副区长,应该比较了解吧?”

孙连城心里咒骂了一句,但他也不傻,说道:

“祁书记,事情已经出了,我绝不会推卸责任,愿意接受处分,哪怕市委将我撤职,也毫无怨言。”

然后一转手,又把锅甩给了光明区区委办公室主任胡伟。

“但对于这件事本身,我确实不了解,因为光明区老年大学归区委老干部局管,而对老干部局负责的,是区委办公室。”

胡伟是所有参会人员中级别最低的,有锅无处甩,只能硬着头皮道:

“祁书记,我是这件事的直接责任人,请您和市委免去我的职务,让我引咎辞职也行。”

“今天这个会,是为了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谁说要免你的职了?”

祁同伟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具体到底怎么回事?”

“三年前,光明区老年大学整体改造,把旧楼全部拆除重建,一共花了二千一百万,但工程款当时已经全部结清,一分钱也没有拖欠。

至于今天那几个农民工,为什么没有拿到钱,我现在也没办法下结论,必须回去调查之后才知道。”

这时,祁同伟的秘书刘建平敲门进来了,把一份材料放在他面前。

这份材料,是市公安局副局长于涛刚刚送过来的。

祁同伟拿起来看了一小会,心里立刻有分寸了。

“各位同志,既然此事的来龙去脉,还需要通过进一步的调查,才能得出具体的结论,那今天这个会,就先到这里吧。

你们回去之后,一定要跟各自单位里的同志交待清楚,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到处乱说,以免引发社会上的谣言和不稳定因素。

另外,大家要引以为戒,进行认真细致的排查工作,发现有类似情况的,必须尽快妥善解决,绝不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等众人纷纷起身出门的时候,祁同伟又说了一句话。

“丁书记,你留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