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手里的棋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告过他的沈有道。
对于沈有道这个人,祁同伟一开始是非常厌恶的。
他在任时没有什么建树,退休了反而上跳下窜,打着为民申冤的旗号找存在感,而且还不分青红皂白的瞎折腾。
后来听说沈有道不贪不占,祁同伟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堂堂实职正厅级干部,哪怕是在梅关那样的穷地方,能做到这点也并不容易。
只能说他执政能力有限,但本质不坏,至少守住了一个党员干部的底线。
更何况,沈有道还没有儿女。
人生在世,努力为了什么,奋斗为了什么?
无外乎功名利禄,以及儿孙满堂。
真正能抛弃所有世间俗念,不计较个人得失,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官员,古今中外又有几人?
沈有道没有权没有钱,连承欢膝下的后代都没有,老了之后确实太可怜了。
他想博一点好名声,做为精神寄托,也是人之常情。
祁同伟扪心自问,自己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努力帮老百姓做实事,本质上还是有私心的。
想要做出成绩,以便快速升官,顺便再留个好名声。
如果有一天,沦落到和沈有道一样的境地,未必就能比他强多少。
因此,当沈有道被剥夺党籍和退休待遇的时候,祁同伟不计前嫌,伸出了援手。
他在沙州市区边缘地带,买下了一栋农家小院,修缮一新后,让沈有道夫妇搬了进去,每月象征性的收取一百五十元租金。
沈有道目前还保留副科退休待遇,他老伴黄晓兰是副处退休待遇,两人的退休工资加起来,有将近三千块钱,非常宽裕,足够安享晚年。
当然,祁同伟也不是纯粹要当好人,还有另外的目的。
把沈有道夫妇的心捂热后,老两口或许会因为愧疚,帮自己一些忙。
这些退休老同志,虽然没了权力,但多少还有一些人脉,即便办不成什么大事,却能在关键的时候,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如果自己在沙州打不开局面,非常手段又不便乱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祭出沈有道这把刀,斩向那团乱麻……
……
祁同伟到的时候,沈有道和老伴正在院子里翻地,菜地是原来就有的,他们又在上面种了些蔬菜。
“沈老,黄阿姨,种菜呢?”
沈有道抬头一看,是祁同伟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锄头,迎了上来。
“祁书记,你日理万机,怎么亲自来了,老婆子,快去给祁书记和小全倒茶。”
自从把他们安顿下来后,祁同伟只来过一次,平时每隔半个月,会让全旭单独来探望。
“今天是周末嘛,正好没什么事,早就想来看看二老,一直忙着走不开。”祁同伟面带笑容的伸出了手。
“沈老,把锄头给我,哪些地要翻,我今天帮你翻了。”
“那怎么行,你一个市委书记,怎么能干这种粗活。”沈有道不肯给。
祁同伟却不由分说地夺过锄头,嘴里说道:
“这有什么,其实我也是农村出来的,还当过驻村干部,翻地这种事还是干的了的,办公室坐久了,刚好可以活动一下筋骨。”
“这……”
沈有道见拗不过祁同伟,便只能无奈的道:“祁书记,那你注意点,千万别累着了,我去给你们准备茶水。”
“行。”
几分钟后,祁同伟翻好了一小块地,招手示意全旭过来,吩咐道:“小全,你把剩下的地全都翻了,我和沈老有点事情要谈。”
然后,他到自己车上拿了个包,又再次进了院子。
沈有道听说有事要谈,反倒宽了宽心,赶紧将祁同伟请进了家里。
“祁书记,有什么话你直说。”
祁同伟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小袋子,放在桌上。
“沈老,你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
“看上去有点像冰糖。”沈有道仔细看了看,又摇摇头:“可又不像,冰糖没有这么碎的。”
“这是冰毒。”
“冰毒,什么是冰毒?”
“就是一种新型毒品,和白粉差不多。”
“啊……”沈有道吓了一跳。
“祁书记,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别人偷偷放到我家里的,想要对我栽赃陷害,被我发现了。”
“谁那么大胆子,敢用毒品陷害你?”沈有道问道。
“具体是谁放进去的,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指使者肯定是沙州市长张军,以及政法委书记陈伯军。”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沈老,您再看看这个。”祁同伟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材料,放在桌上,说道:
“这些是他们卖官受贿的证据,我估计他们是害怕事情败露,想要对我先下手为强。”
“这两个畜牲,真是无法无天。”沈有道一脸的愤恨。
“祁书记,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拿着这些材料,向李维民书记和赵建华书记汇报啊,千万不能让坏人得逞。”
“我已经汇报过了,但是没用。”
“怎么,他们不管,这不可能啊?”沈有道一脸的不解。
心想:你不是他们最器重的心腹爱将吗?
祁同伟解释道:“不是李书记和赵书记不管,这件事都已经提到省常委会了,但是被南滨的吕文安给拦下来了。
因为这些都是举报者的一面之词,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就暂时不能给张军和陈伯军定罪,李书记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先缓一缓。
也正是这次省常委会结束后,没过两天,这些毒品就出现在我的家里。”
沈有道听完后,静静的想了一会。
“祁书记,我明白了,张军他们是想趁这个缓一缓的机会,先把你扳倒,对不对?”
“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祁同伟点点头,又道:“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冒昧的想请沈老帮个忙,将这些举报材料送到首都去。”
沈有道突然面露愧色。
“祁书记,说来惭愧,我上次不分青红皂白,甚至颠倒黑白,跑到首都去告你,差一点把你给害了,我真是对不住你。”
“这话您上次已经说过了,我知道您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误信了小人谗言,所以不会记恨,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不要再提。”
“祁书记,谢谢你的宽宏大量,只不过这件事确实难办,上次因为冤枉了你,我让方老丢人了,实在没脸再去见他老人家。
而且,他也未必会再见我。”